楚清荷。
夜郎君的眼神在阴影中亮得惊人,不再在狂躁与迷茫中摇摆,而是化为一种淬了寒冰、又燃着暗火的决绝。
他要她,至于她是否心甘情愿……
夜郎君唇角勾起一抹近乎冷酷的弧度。
他这条命是她救的,那他这个人,自然也是她的。
她不要?那也得要!
他欠她的命,他用一辈子来还!用他所能掠夺到的一切最好的东西来填!
等他杀光所有挡路的鼠辈,把那个昏君从龙椅上拉下来,他会站在最高的位置。
待他君临天下,手握乾坤之时,身边站着的人只能是她楚清荷。他会亲手为她戴上凤冠,哪怕她眼底依旧带着疏离和抗拒。
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这辈子剩下的所有时间,可以慢慢磨。
他走到水桶边,舀了一瓢清水到铜盆里,掬起一大捧泼在自己脸上,试图浇醒还有些混沌的头脑。水珠沿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缓缓滑落,带走了最后一抹疲惫的痕迹,以及那份……不合时宜的燥热。
现在,他要养精蓄锐,准备拔除那颗“天罗”暗藏在京城中的钉子。
是为了复仇大计扫清障碍,亦是报上次黑鸢受辱、自己重伤的大仇。
子时梆子刚敲过三声,月色被层云遮掩,使这本就靠近城郊的棺材铺周遭显得更加阴森可怖。
门前那条道儿上正遇着人出殡——只有横死之人才会挑这个时辰偷偷送丧。街道两旁家家户户都紧闭着大门,纵使听见了什么奇怪声响,又有谁敢冒着招惹厉鬼的风险开门窥探?
抬棺之人在棺材铺门口停下,出殡队伍里为首一人跌跌撞撞地奔向棺材铺门前,用力敲开铺门。值夜的伙计将门开了一条缝,斥道:“什么人?不知道我们晚上不做生意的么?”
送丧之人哆嗦着手,掏出一个沉甸甸、鼓鼓囊囊的钱袋,显然家底颇丰。他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颤声道:“还请行行好,我们这棺木……似乎钉得不太牢靠。抬着的时候,里头总有些古怪动静,弟兄们实在心里发毛,能否劳烦为我们重新钉一钉?”
伙计正想推拒,那人早将几锭大银自门缝塞了过来,生怕伙计不乐意,又悄悄往他袋里塞了两块碎银:“还请通报掌柜一声,我们实在着急,心里慌得厉害,请行个方便。就怕是棺材里怨气太足……不太平啊!”
伙计咽了口唾沫,忙将口袋捂紧了些,向门外喊道:“等着!我去喊掌柜的!”
不过半盏茶功夫,掌柜便提着油灯出来接下了这桩生意。他绕着棺木转了一圈,才沉声说道:“卸了门板,就你们四个抬着棺材进去,其他人在外头候着——老七,叫其他几个兄弟起来干活,把黑驴蹄子备上。”
四个抬棺人将棺木小心抬进铺中,掌柜的举着油灯凑近棺木细看,木料上确实有几道不规则的裂纹,他伸手在西北角某处敲了敲,声音闷中带脆,有些不对劲:“哎,这儿有些松脱了,难怪有响声,钉紧了便没事了。”
抬棺人脸色煞白地退到一边,似乎还是心有余悸。老七带着两名伙计抱着工具过来,铁钉在油灯下泛着冷光。有个年轻伙计刚把凿子插进缝隙,棺盖突然“咯吱”一声,吓得他踉跄两步退后,喊道:“掌柜的,里面有动静,怕不是进了耗子了?”
“慌什么,打开瞧瞧,再重新钉好了,才能教逝者生者都放下了心。”掌柜的话音未落,老七手里的铁凿突然被震得脱手飞出。原本安静的棺木里传出闷响,像是有人从里面重重踢了一脚,震得整个棺材都跳了一跳。
两个伙计被吓得不敢动弹,掌柜的刚提起油灯要凑近细看,棺盖突然被整个掀飞。木屑飞溅中,夜郎君裹着玄色披风翻身跃出,衣角带起的劲风将四下点着的油灯尽数灭去!
棺材铺中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铺中的掌柜与伙计们无一不是“天罗”杀手,见此情形便知有诈,当下各自亮出兵刃。夜郎君一抖双袖,袖中无数银丝钻出,缠在掌柜的正要摸向机关的手上,顿时血肉横飞!
“砰!”
扮作送丧人的暗卫瞬间冲进棺材铺中将出路封死,铺子四周骤然腾起丈高火墙,此刻火星子噼里啪啦窜上房梁,浓烟裹着烧焦的桐油味直往人肺里钻。夜郎君袖中银丝交织成网,又瞬间化为无情利刃,霎时便割断了两个杀手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