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如云祈所言,金乌西沉之时,遥见苍州矗立在霞光中。阿离勒马,朗声道:“属下就此止步,殿下千岁,保重!”
“他就在苍州,不去见他一见?”
“来日方长,再见罢。”
云祈颔首,不再多言,一扬马鞭,朝城门驶去。遥遥瞧见城门口一个熟悉的身影,方山靠在马车前,道:“真慢。”
云祈抱着奚念月下马,方山接过缰绳,边套车边道:“公主已转交于锦衣卫,神枢军也已解散,或归家或回营。鹤留公子在等你,方某直觉他和这小鬼,不对付。”
奚念月敏锐道:“你身为殿下的下属,为何胆敢对殿下以你我相称?鹤留又是谁?”
方山一笑:“鹤留是他养在玄王府的公子。”
奚念月面色微变,失声道:“殿下骗我!不是不好男色!”
方山大笑,刀疤狰狞,添油加醋道:“那可不是寻常公子,是郎骑竹马来,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鹤留公子。”
奚念月咬牙道:“相识早不如陪伴久,又是江雪辞,又是鹤留,我看殿下倒是挺受公子青睐!”
方山神色微妙,欲言又止,道:“方某提醒你,玄王可不是善类,莫要被他的虚情假意骗了!”
云祈蹙眉:“本王和鹤留不是那种关系,他无家可归,只有本王了。”
奚念月在心中冷笑:“我可是因为你无国可归!”他语气婉转凄然,神情楚楚可人,“阿月又何尝不是呢?”
方山暗叹做作,却听云祈道:“往后本王在的地方,就是你的归处。”
方山不自在,嘴上一叠声道:“不对劲,我就说你俩之间不对劲!”
“方山。”云祈唇角噙笑,“等沈慕回来,我向他讨一人,你愚昧多嘴,她聪颖慎言,你们相辅相成。”
方山脱口而出:“阿离不行。”
云祈笑道:“为何不行?”
“战场不是江湖,且她是女子,大珩若是沦到女子上战场,那也离国家倾覆不远了!”
奚念月却道:“若说公主和亲可安国,美人绝色使倾国,巾帼从军为何不能卫国?天下总将王朝兴亡怪罪在女子身上,无人说是君主昏庸,将士无能,可悲!”(注2)
方山哑口无言,云祈面上闪过讶异之色,颇为赏识道:“说得在理。”
马车驶过城门,护城卫成两列,对车中人单膝跪地,他们知道,能让大将军纡尊降贵为其驾车的,只有那位众人共同敬仰的亲王。
奚念月掀开帘子,兴奋道:“殿下,这就是苍州么!”
云祈颔首:“江山万里,青山婀娜,我们终将看遍。”
奚念月眼波流转:“没错,我们还有一辈子呢!”
云祈垂眸去望手中的茶,不知想到了甚么,莞尔一笑:“一辈子么?”
奚念月眸色黯然,沮丧道:“母亲再也没机会看见大珩的景色了……”
云祈忆起那日火光燎天,他满目悲悯地看着奚时雨,她笑容凄美,声音在殿上萦绕。
“为珩死,我心甘情愿!你告诉那人,我奚时雨不悔,亦恨他无情无义,来世……还要互相纠缠!”
念及此,云祈道:“郡主无怨无悔,如今魂归故里,也算死而无憾。”
奚念月颤着声问:“殿下,人人都说我母亲随父王殉国了,可她一直期待着回珩,明明就可以回故乡了……”
“人心易变。”云祈搂奚念月入怀,将下巴抵在他头上,发如绸缎,乌亮柔软,“阿月,我都快记不得我母妃的样子了……江贵妃曾以母妃性命威胁我听命于她,允诺尘埃落定后让我们母子相见。”
云祈阖上眼:“我双手沾满鲜血,我渴望见母妃,又怕被她厌恶。父皇驾崩那日,我终于见到了母妃,她却在我面前自我了结了……江太后告诉了她我犯下的罪孽,母妃说她不愿成为我受制于人的枷锁……”
奚念月紧紧抱住他:“殿下有何罪?”
云祈口中缓缓吐出了八个字:“戕害皇兄,毒杀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