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念月似嗔非嗔道:“殿下连哄骗我都不愿!”
“不是。”云祈一顿,“传闻月亮仙子都是穿着白衫红裙的,那白绫衫在月光下熠熠生辉,故又称月光衣。虽是女子服饰,你穿肯定也好看得紧,所以宴上……”
奚归月当即道:“殿下吞吞吐吐的,我还当是何事!只要光彩照人,穿甚么我都乐意!”
云祈嘴角噙笑地望着他,道:“你穿甚么不好看!”
-
四月二十,万寿当日,普天同庆,天下大赦。
云翎自然不信钦天监“一年内宫中忌宴乐嫁娶,太子方可脱离苦海,往生极乐”的鬼话,失去珍视之人后,他觉得人生在世,不过尔尔。
长寿是煎熬,祝寿像诅咒。
与其设宴庆寿,云翎更愿在“小西湖”旁赏花饮酒,独自回忆昔日。可百官上谏皆道:“四十于凡人乃知天命之岁,何况是圣上呢?”因而只得照例,宴群臣,贺万寿。
曾几何时,那个被众人簇拥的年轻帝王变得顾影自怜了?
透过铜镜,云翎瞧见了岁月在自己面上留下的痕迹,他想:“人终将衰老,朕也会老去,有的人却美貌永驻……”不由得蹙眉叹息,“朕这辈子见不到她双鬓花白、满脸褶皱的模样啦!”
正服侍云翎穿戴衮服的宫婢忽闻他一声长叹,以为是自己哪里出了纰漏,吓得手一抖,险些打翻了放着玉带的托盘。身后有人道:“我来。”
宫婢回头,望见来人,行礼道:“奴婢见过嘉贵人。”
“万寿之日,举国同庆之时,陛下怎愁容满面的?”罗嘉从宫婢手中接过玉带,“妾生于王朝动荡之年,不敢想有一日能见天下太平,时和岁丰,幸而有陛下。”
云翎扯了扯嘴角,道:“这一切皆是母后和老七的功劳,朕无功受禄。”
罗嘉思忖着,试探道:“天下只道江太后心狠手辣,不见其刚毅果断,有勇有谋……同为女性,臣妾自愧不如。”
云翎瞥了她一眼,面上无喜无悲:“朕知道。”
罗嘉还想再说些甚么,云翎淡淡道:“时候不早了,去赴宴罢。”
宴席摆在御苑,园心湖设曲水流觞,湖上桥曲折迂回,中间搭了个表演的露台。以桥为界,群臣和女眷分坐两旁,一人一小几,上面摆满了瓜果、茶水。
有女子以帕掩口,小声道:“这湖畔开着甚么花?血红血红的,有花无叶,怪不吉利的……”
姜晗儿放下手中的糖渍乌梅,循声回头:“这是彼岸花,传闻开在彼岸的花,陛下喜欢。”
又有宫女笑道:“今只见娘娘风姿绰约,不知当年何等迷人,让清心寡欲的陛下在宴上一见钟情!我们空守后宫,不见陛下,唉……”
“娘娘乃是命中富贵,一下子就有了小殿下,母凭子贵,从舞姬一跃成了贵妃,还被姜阁老收作义女!”罗嘉顿了顿,“听闻娘娘的眉眼有三分像陛下寝宫画像上的那位……”
站在姜晗儿身后的宫婢喝道:“区区贵人也敢出言暗讽贵妃?娘娘惯是性子温和,今个儿就由奴婢替主子管教这贱嫔!”
说着便挽袖上前,姜晗儿打断道:“香玲,今日是陛下大寿,大喜之日不要徒增事端。”她平静地转向罗嘉,“况且妹妹所言非虚。”
周遭窃窃私语不绝,罗嘉连忙解释道:“贱婢失言,绝无嘲讽娘娘之意,也无此胆!”姜晗儿“嗯”了一声,继续吃她的糖渍乌梅,这一下如拳打棉花,罗嘉也不再多言。
远处有内侍拖长音道:“皇上驾到——”
两岸百官女眷皆起身,对着那至高无上的天子遥遥一拜,齐声高呼“万岁”。待云翎落了座,众人也陆续归座,宫婢陆续将菜肴酒水端上。
有女子“哎呀”了一声,道:“怎不见二殿下?”
旁人压低声道:“提甚么罪妃之子!眼下太子下殡也才半年……”见姜晗儿蓦地回头,她话锋一转,“怎不见顾家的那位姊姊?”
“提那异女子作甚!仔细你也被当作异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