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有个皇子因有龙阳之姿,国灭后被当作男宠献给新帝,新帝独宠他,万千阿房都失了宠。百官多次劝谏,新帝幡然醒悟,却狠不下杀心,只将其送走,又种下万株桐、竹以待之……那前朝遗孤卧薪尝胆,卷土重来,夺回皇位。”顾若有破釜沉舟之势,跪拜道,“陛下曾痴情于流光郡主,太后以‘恐帝沉溺靡靡之音而误国’为由将郡主远嫁西燕,今臣以死上谏——将郡主遗孤发落边疆!”
姜铭剜了他一眼,也跪道:“依顾阁老之意,还是斩草除根最为稳妥,请陛下下旨!”
言毕,在场其余几位也争执不休起来,内阁向来分作两派,以姜铭为首的激进派和以顾若为首的稳健派。一时间,殿内人声鼎沸,云翎怒不可遏:“顾大人只管放心,朕不好龙阳,也绝不会对时雨的儿子下手!”
顾若连忙解释道:“臣知陛下绝非色令智昏之人,但只怕有过暗香阁那一回,陛下食髓知味……哎呦!”
姜铭揉了揉腿,道:“老夫腿抽筋了,这才踢到了顾阁老,人老了不中用了!”
“朕和那孩子甚么都没发生!跪甚么跪,都起来!”云翎面色不虞,移目看向屏风,“西燕是你灭的,那孩子也是你带回来的,你怎么想?”
众人循着望去,见一人身姿如山高大挺拔,不疾不徐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笑若春风:“不知诸位阁老何故如此惧怕那小鬼,本王带回来的,本王负责。”云祈眸光凌冽如炬,扫过众人,再次看向云翎,“本王在,庆州之耻绝不会重演,大珩永安!”
姜铭腿也不揉了,当即道:“玄王殿下为何在这?陛下赐玄王佩剑面圣,如今又参与内阁议事,陛下是觉得龙椅太宽敞,要同……”
“住嘴!”云翎掀翻书案,额上青筋毕露,“别以为你是国丈就可以口无遮拦!”
姜铭不顾满地狼藉,掀袍跪拜道:“东宫之位空悬已有半载,请陛下立储!”茶渍和墨水混作一团,将他衣摆浸湿,身后诸人随之跪拜,齐声道“请陛下立储”!
云祈嘴角噙笑,玩味地看着这一切,云翎抬眼看向唯一没有附和的那人,问道:“崔卿,你为何不跪?”
崔玦道:“回陛下,臣以为陛下正值壮年,二殿下还未弱冠,小殿下尚且年少,不急这一时。”
云翎看回跪在自己面前的众人,冷笑道:“前些日子祝朕万寿无疆,今日就逼朕立储,难道朕是时日无多了么!”
姜铭抬首,还不及开口被云翎喝止道:“朕知你心思,不必多言!”
汪忠一路小跑,上气不接下气,拂尘都不知忘在哪了。一进文渊阁便见跪了一地的绯袍,云祈从容不迫地站在旁边,不禁纳闷:“内阁议事,玄王怎么在这?”
他小心绕开几位阁老,走到云翎面前,不知附耳说了甚么,只见云翎蹙眉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朕深感悲痛,高卿也在,你将始末一一道来。”
汪忠转向众人道:“小殿下的伴读高小公子上午在宫中吃下点心后身亡,不排除有人下毒谋害皇嗣的可能,经仵作检查死因并非中毒。太医道高小公子不能食花生,其死状倒像是花生引发的恶疾,原是宫婢错将花生酪当作杏仁酪送去,致其误食。”
一人身子晃了晃,几欲晕倒,崔玦急忙去扶他,道:“高大人,切莫气血攻心。”
云翎示意,汪忠忙道:“来人,赐座!几位大人也别站着了,快快请起。”
高文宇被人搀扶着坐下,他悲痛欲绝,缓了好久才道:“吾儿对花生慎之又慎,纵使那宫婢送错了,他又怎会吃下第一口还未发觉?”
“为掩盖杏仁微苦的口感,酪中加了过量的蜂蜜,咱家特地尝了,辨不出花生和杏仁。”汪忠又道,“那宫婢被打得皮开肉绽,只称其罪在失误,偏逢不凑巧,这才酿成高小公子的悲剧。”
“不,本王认为太过巧合,还需再审。”沉默许久的云祈陡然开口,“皮肉伤算甚么,不如关押昭狱!”
崔玦道:“此等小事不必麻烦锦衣卫,不如交给臣,由刑部来审。”
云翎颔首:“那就交给崔卿了,汪忠——准高卿休沐三日,另赐一月俸钱为帛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