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留望着满地落红,叹息道:“雨恨云愁,江南依旧称佳丽。”(注1)
御园亭中,云翎望着搭起的棚子,喃喃道:“这是时雨最爱的花,可不能被水淹了。”
钦天监忙得焦头烂额,六部百官惶恐不安,皆在心里祈祷——永安三年的江南水患万万不要重现。
毗山上有座烟火衰败的寺庙,破旧不堪的木匾上写着法毗寺,云祈下了马车,从侍从手中接过油纸伞,拎着一壶酒走了进去。
这场梅雨持续了半余月才停歇,盛夏接踵而至,铜盆里放满了冰块,婢女摇扇,带来丝丝寒风。
奚念月赤脚靠着榻上,从琉璃盏中捻起一颗饱满细腻的荔枝塞进口中,溢出的汁水浸湿了他的唇瓣。“备些荔枝和糕点,我们去别院看王妃。”
小翠一怔,犹豫道:“这……恐怕不妥。”
奚念月拿起帕子擦净手,道:“回京这么久我们还不曾见过面,白枉我唤她一声姊姊,若当真不妥,她自会让婢女回绝。”
小翠想了想,又道:“要不婢子先去和半夏姑娘通报一声?”
奚念月不以为意:“出事有我担着,怕甚么?”
小翠只得提心吊胆地跟他朝别院走,所幸那进去传话的婢子很快就回来了,道:“小公子这边请。”
回廊曲折,遥遥见一人拖着青色薄烟纱裙快步走来,欣喜道:“小百灵,没想到还能再见你!”帖尔兰握住他的手,有几分他乡遇故人之意,“哥哥说你卷入了案子,被押回珩处置,久不闻音讯,我还当你……”
“公主。”奚念月轻轻一笑,不着痕迹地抽回手,也以北塞语道,“发生了些变故,眼下不便透露,我且无事,劳公主挂念。”
帖尔兰这才想起大珩不似草原,男女授受不亲,也察觉自己失礼,将他细细打量一番,笑道:“你气色红润,换上这锦衣华服,比在北塞甚好,我差点不敢认!”
“姊姊倒是消瘦了许多,这怎行呢?”奚念月一顿,“是不习惯大珩饮食么?”
一人插嘴道:“公主这是思乡啦!”他循声望去,说话这人是随帖尔兰陪嫁来的贴身婢女伊娜,“虽说大婚被搁浅,但这玄王怎么也不该把公主晾在别院,一次也不来见……”
帖尔兰打断,嗔道:“住口,玄王他……自有缘由,不得无礼!”
奚念月敛眸,话锋一转,同她聊起了北塞的种种。时间飞逝,见天色已晚,他起身告辞,帖尔兰由衷道:“谢谢你陪我。”
他嘴角含笑:“那我日后常来看公主。”
一回到临月楼,奚念月径直奔向书房,从抽屉里拿出纸笺,不知提笔写了甚么。对折放进信封中,递给案前的小翠道:“去找半夏,让她转告玄王‘今夜亥时梅林见’,晚些时候把这封信送去别院,就说是玄王给王妃的。”
别院里,众婢女听闻有来信,将帖尔兰围住,叽叽喳喳道:“今个儿七夕,公主,快打开看看殿下写了甚么!”
她受宠若惊,从信封里取出纸笺展开,伊娜掩唇笑道:“殿下这是在约公主散步么?原来并非不在意,而是不善言辞呢!”
有婢女好奇地凑上前看,感慨道:“难怪乎说今朝楷书唯景、玄二王,这字真是好看得紧!”
帖尔兰将纸笺重新塞回信封,心想:“这一定是小百灵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