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炆手里还夹着一根烟,赤着脚踢了踢男生的膝盖,让他出去。
“狗脾气,也不知道随谁。”她拨了拨披在肩头的卷发,保养的太好了,嘴角轻轻一勾还是风情万种,看不出是五十几岁的人。
男生看呆了两秒,反应过来先是蹲在地上帮她穿上鞋,又依依不舍地对视了几秒,才转身往外走,跟傅晚司擦肩而过的时候还怪异地看了他一眼。
宋炆让他逗笑了,说:“这是我儿子,宝贝儿,想什么呢。”
小男生闹了个面红耳赤,回头小声说:“姐姐,我——”
“出去吧,等会儿再找你玩儿。”宋炆很有耐心地笑了声。
从进门开始就沉闷到滴水的心情在被老妈的小情人当成情敌的这一刻,化为了赤|裸裸的嘲讽,一嘴巴扇在傅晚司的脸上。
他不明显地吸了口气,把心里的烦躁压缩,再压缩,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走到阳台上推开窗户。
夜里带着凉意的风一下子灌进来,吹乱了窗帘。
已经不是十几岁的时候了,傅晚司不会因为看见爸妈带着情人回家就发疯似的把人揍一顿扔出去了。
再多的愤怒也得找着地方站住脚才行,傅晚司的愤怒没有根,因为没人在乎,他想放在哪都落不下。
宋炆专心抽烟,没说话。
傅晚司靠着窗户也点了根烟,母子俩相顾无言。
刚出去的人看着比左池还要小两岁,算得上帅气的脸上全是青涩。
傅晚司最近几乎天天和左池打电话,脑海里能回忆起来的声音和脸是同样的年轻。
左池,和老妈的情人,同样的年轻。
这个事实在脑海里一经成立,傅晚司就感觉自己的胃在翻滚,抽搐着犯恶心。
说不上是因为刚刚的场景,还是突然掀开了那张自欺欺人的遮羞布,意识到自己在干的事跟他们也没什么不同。
小时候还能喊出“你们凭什么往家里带外人,恶心!”。
到现在,他也开始“学着”爸妈的样子找小年轻,再想张开嘴,突然发现连质疑的立场都没有了。
他低头轻嗤了声。
好一个龙生龙凤生凤。
宋炆不在乎儿子的心理活动,随手在钢琴上按灭了烟,吊带裙裙摆被风吹得飘起来,“傅婉初没和你一起回来?”
“找她有事?”傅晚司把窗户关上了点儿。
宋炆今天心情看着不错,没因为傅晚司的态度骂他,反而感叹地说:“想看看我肚子里生出来的东西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太久没见了,快一年了吧。”
傅晚司敷衍地应:“看照片也一样。”
宋炆笑了声,不紧不慢地抛出一个炸雷。
“我要和他离婚了。”
傅晚司拿烟的手一抖,看着她,在怀疑自己听错了还是她说错了之间忽然有点想笑,也确实笑了出来,只是怎么看怎么讽刺。
“这么大的事儿……您现在是通知我么?”
宋炆走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保养得白净光滑的手拿起茶杯给自己倒茶,喝了一口才看向傅晚司:“家里的东西有我一半,我带走了,剩下的你们看着办……”
她摇摇头:“都是不中用的东西。”
不中用。
从小到大傅衔云和宋炆对傅晚司兄妹的评价都是不中用。
在他们眼里,傅婉初不中用,因为她是个女孩儿。
女孩没用,不能传宗接代,不能生孙子,不能继承傅衔云屁股底下那个金光闪闪的“皇位”,不能这个不能那个,所有不能都只因为她是个女孩。
傅晚司这个男孩本来是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真太子”,但在他自己的不懈努力下,如今在他们眼里也成了另一个不中用的东西。
傅晚司不听话。
他最看不上的就是傅衔云指着傅婉初骂“不值钱的东西”。
傅衔云第一次骂出这句话的时候傅晚司五岁,有这么优秀的家庭环境,五岁他就学会了骂人,指着傅衔云的鼻子骂他是“傻逼”,他妹妹才不是不值钱的东西。
父子俩一年见不到几次,见了就吵,全家都是暴脾气,吵急眼了就动手。
以前傅晚司打不过傅衔云,咬着牙挨着打嘴上也不服软,后来打得过了,傅衔云就学会躲着儿子了。
人前人后嘴里挂着的都是“儿子不孝顺”、“管不了”,喝多了还能在小三小四小五六七怀里掉两滴眼泪,说等老了都没人照顾,半个字不提自个儿是什么德行。
宋炆是个不需要牵挂的女人,在她眼里女儿生下来就没用,儿子是个不讨人喜欢的同|性恋,傅衔云那头种猪到处发|情,留下一堆烂摊子,家里这点钱全靠她一个人守着。
她守着的东西就是她的,傅晚司和傅婉初的也该是她的。
宋炆今天喊傅晚司回来,就是想告诉他,他们的那份自己也会拿走。
到底是自己肚子里出来的,宋炆知道傅晚司不会和她抢这些。
“这些我拿走,你们有意见么?”宋炆又点了根烟,烟雾弥漫在母子两人中间,谁也看不清楚谁。
“你少抽烟。”傅晚司皱了皱眉。
“这点你不像我,也不像你爸,”宋炆夹着烟没动,上下审视着儿子,笑着摇摇头,“活了三十几岁也没长进,刀子嘴豆腐心,舍不得放不下,迟早吃大亏。”
傅晚司走过来拿走她手里的烟,扔在一旁的烟灰缸里,给自己也倒了杯茶,声音里藏着几乎听不出来了疲倦:“什么时候办手续?”
“等你的好爸爸有空的,”宋炆看了眼门外,意味深长地眯了眯眼睛,好像很烦恼地叹气:“最近我们都比较‘忙’,年轻人精力足,太粘人了。”
傅晚司没说话,眼底的情绪压抑着。
宋炆看他看得明白,轻飘飘地戳破傅晚司的防线,看了他一眼,随口说:“你也忙着呢吧,前几天和方家那孩子牵上线了?终于想干点正事儿了。他家不错,虽然都是男的……搞一起去也是个助力。”
宋炆说的是方稚,傅晚司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但他没法反驳,因为那天他确实“没闲着”。
而且左池比他年纪小太多。
和刚才走出去的那个差不多。
很多话外人再怎么说傅晚司都能当没听见,但这种话从宋炆嘴里说出来,他一瞬间感觉胸口喘不上气。
他妈总有本事不动手就让他哪里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