懒起画蛾眉,弄妆梳洗迟。
照花前后镜,花面交相映。
新帖绣罗襦,双双金鹧鸪。
“你喜欢这首词?”
听到三七这样问,李近雪这才渐渐回味过来,他说不上喜欢,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题这一阙。
发问的少年模样冷硬,面具下的双眸冷静闪着晶芒,正认真地看着自己。
李近雪带伤的脸微微泛红。
三七了然,“我看你是喜欢这画上的神女吧。”
“可惜不是真的,”三七睨他一眼,手上不停地在翻箱倒柜,“要是这画中人能走出来就好了。”
三七故意嘲弄他。
李近雪有些局促却也不生气,晃眼看到画中人身旁的一对神鸟,随口道:“神鸟若能飞出画中那才稀奇。”
三七几乎将暗室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病心兰,见他还在看着霏仙图,首先戒备道:“我在外面等你。”
三七低哑的声音响在暗室中,好像一直不曾消减,就是这道声音在他被抓至鬼域司,陡然从云端的天之骄子落入尘浊时,支撑着他一路往前不至于就此沉沦丧命。
月光寂寥,再细细看掌心下的字迹。
当时为何会题这阙词呢?
那个时候或许答案呼之欲出,但他到底没有回答,往后的时间里李近雪却把那几个没说出口的字时常咬在唇边,如今倒也没必要了。
七年前留下的字迹不知是何原因被人拓了下来,绣在了这幅图上,抑或是——
李近雪看菩萨蛮的眼里多了几分思量。
待李近雪走后赤灵才缓缓起身,长舒一口浊气。
管事进来的时候赤灵面上已看不出丝毫异样。
饶是今日在永醴坊内乍一见到李近雪,赤灵不免惊讶不安,而后又得知紫胭的所作所为,更是坐立难安。
“赤娘子,这个如何处置?”管事将锦盒合上。
坊主并未说明缘由,将紫胭姑娘的一只手斩下,偏偏紫胭姑娘痛极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最后直接晕了过去。
“扔了吧。”略一思索后,赤灵道:“告诉紫胭,这次仅是侥幸,再这么莽撞我可保不住她。”
即便李近雪好说话,不将细枝末节放在眼里,但真正嗜血的却是宫主才是。
赤灵按了按额角,“晚来风急,去帮我给那位娘子送些御寒之物。”
——
一名小厮恭敬端来托盘,上面是一件厚实的披风,一看便用料不俗,“娘子万安,我家掌柜的说夜里风急,特意命小的送来这件雪狐披风,还请娘子笑纳。请娘子注意身子。”
这位坊主倒十分客气。
阿沛不习惯接受陌生人的善意,只友好挥手拒绝,小厮不敢冒犯只好恭敬退下。
月上中天,男男女女的打闹声渐远,月白色裙摆扫过鞋面,阿沛闲极无聊在原地踱步。
没有落雪,夜风寒凉,桥下的酒液微皱,波光映在阿沛脸上,更衬出一种深刻的白。
“你在等我?”
阿沛没有发觉他尾音发颤。
李近雪正站在桥头望着自己。
方才卫青让她原地等待,她不自觉踱到了桥上。
阿沛回头看他,很自然地点了下头。
李近雪似是被她呆愣的模样逗笑,脚步轻快地走近。
“站在风口上,你不冷?”
阿沛摇头。
“原来你是在这儿赏月,”李近雪长眸盈笑抬头也去看,点头道:“嗯,月色正好。”
阿沛不明所以,只好也笑。
李近雪舌尖舔过齿端,眼里泛着阿沛看不懂的笑意,只见他薄唇轻动——
“好像比你还差点儿。”
浪荡轻佻的语句从他嘴里说出总是带着奇异的韵律,不像是纨绔调戏,更像是爱人低语。
当然能听懂他的调笑,阿沛笑得更灿烂了,“公子……”
饶是她的面具再完美,李近雪还是注意到了她泛红的耳垂。
竟直接上手捏了捏。
阿沛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抗拒这种接触罢了。
还不等阿沛说话,李近雪拉过身上狐绒披风将她围了进去。
虽然冬日穿的很多,阿沛还是能从侧脸感受到他胸口的体温。
起伏发烫的。
眼睫微动,阿沛终究没有挣扎。
鼻尖是他身上的竹叶熏香。
“别说话。”
这个人总是很奇怪。
卫青早就退到一旁,心里把阿沛骂了千遍万遍。
——
谢拂顿住脚步,裙裾猛然扬起又落下。
侍女疑惑道:“小姐?”
顺着谢拂目光看过去,廊桥上一对男女相拥,女子的面容隐在男子胸膛下看不分明,隐约可以看见男子的侧脸。
从斜后方看过去,他的背影挺拔,侧脸轮廓清隽温润,有一种介于清冷与温柔间的气质。
小姐在看他们。
“小姐?该回府了……”
谢拂瞳孔紧缩,这才收回目光,带着恍若隔世的恍惚,眨了眨眼又瞬间恢复过来。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