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北青有一次凌晨过来找她,那会儿苏西在加班,他就在公司楼下等,苏西站在楼上能看见他的车,她那会儿在想,她还想要些什么呢?
从疗养院回来后,她跟王漾通过一次电话。王漾知道的东西比她多,他电话里模棱两可讲了些,然后笑了笑问她,如果张北青这回真愿意舍弃一切,你怎么选择?
苏西沉默了许久,她不知如何回答。一个上位者为爱低头,听起来是个挺不错的故事,可故事永远不会只终止在那一刻,往后的许多日子,他们要面对生活琐碎,会有争吵矛盾,到那时候,为爱低头还能是一桩美谈吗?
苏西不清楚,也许是她想太多。
小姑前些日子来信,她喜欢写信,不喜欢过于发达的通讯。信中问她是否找到了人生的另一半。小姑那么多年的人脉总有些是没断的,她多少是知道了什么。
她一段失败的婚姻成为家中警戒,她在信中告诉苏西,爱从来不后悔,无论何时我们都不缺乏重头再来的勇气。
苏西回望他们之间的过去,真像是一场梦,那梦如一场忽降的大雪,正好落在他们的掌心。
等到她下去时,已经很晚了,拉开车门也不见他有什么怒色,他笑了笑,问她累不累?
苏西点了一下头。
那晚他们两个躺在一张床上什么也没做,多余的话也没说,苏西太累,听他念叨了几句就睡着了。某些时候,张北青比褪黑素还管用。
办公室窗外的叶子黄了,她跟张北青不知不觉又来到了秋天。
苏西听说了,他跟井家解除了婚约。那一刻,说心中毫无波澜是不可能的,她心底更多的其实是难过。那两天她手机上的消息没有停过,也有张北青在津南时的报备行程,他总有意无意提起她们的许多过去。
Eartha电话里叹气,问她怎么想的。
知情的人都在问她怎么想的,苏西脑子里一团乱,电话里说走一步算一步。Eartha嗯了一声,岔开话题,问她十一月去不去参加一个品牌的活动,苏西转移了注意力,轻笑了一声,说这时候怎么还有品牌找她。
Eartha说她不知道自己的名气,她其实做什么都挺成功的。她的评价两极分化,可依旧是许多姑娘的偶像。
苏西拒绝了这个活动,她不想再回到聚光灯下。
Eartha和她再聊了几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苏西站在办公室窗前,心中忽然一动,她去了一趟寺庙,她只是四处转悠了一下,寺庙到底静人心。纷纷扰扰往事此刻清明,她受烟雾熏绕,转身走到心愿池,那儿落满了硬币,她只是站了一会儿又离开。
跟祝照说好的下次见,在这一天终于履约。两个人在寺庙门口相遇皆是一笑,祝照沉稳了许多,双手插着兜,不急不慢往前走着,他说他的未婚妻怀孕了,他来求个平安。
苏西些许诧异,尽管知道了这些年在祝照身上发生的事情,但是他结婚生子这件事依旧让人要惊讶好一会儿。那个说要一生风流的少年讲起过往只是淡然一笑,叹口气,接受一切命运的安排。
他说,结婚的时候会给她发请帖,到时候一定要来。两个人不知觉走到一个公园,秋柳萧条,祝照感慨着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岁月当真无情。那会儿苏西差点抱错人,把他吓一大跳,苏西没忍住也笑了笑,是啊,那时候又怎能想到,那段岁月竟然成了绝笔。
苏西欠着祝照哥哥一个人情,临别时,她跟祝照说,有什么事可以找自己。但苏西也想不到什么事需要麻烦自己,他们的能力资源在她之上,这样的话很苍白。
直到有一天,祝照给他打来一个电话,麻烦她陪他未婚妻逛一逛街,他这会儿有事走不开。
苏西将手上的事对接好,去到商场,就是在陪祝照未婚妻挑选首饰,她看见了张北青,张北青这次来申城没有告诉她一声,在这样一个地方碰见,苏西没有上前打招呼。
祝照的未婚妻叫庄亦,她试戴了一串项链,问苏西怎么样,她肤白,戴什么都是好看的,苏西点了点头,说好看。
庄亦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有点不谙世事的天真,她买了很多东西,也给苏西挑了很多。司机来接她的时候苏西就没跟着一块儿走了,她挥手说拜拜,说下次有空来津南,她到时候带她玩。
苏西余光瞥见不远处的人,没等她回答,车辆开走了。
她手上拎着购物袋,张北青朝她走过来,唇角弯了弯,问她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这个回去,回的是哪,他们两个心里此刻都清楚。
张北青将她手中的购物袋接了过来,一直到了地下停车场,苏西都没有回答,她自己开了车,不愿意坐他的车,不然又得找代驾开回去。
她把东西拿了回来,上了自己的沃尔沃,他几乎是同步过来的,在苏西瞪大的瞳孔中,他轻笑一声,我今天没开车。
那辆招眼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他脸不红心不跳说完这句话,苏西睁一只闭一只眼把他带了回去。路上他什么也不说不问,到了家,他懒懒坐在沙发上,斯文解开衬衫几粒扣子,他抬眼看向她的背影问:“怎么跟祝照女朋友在一块?”
苏西不咸不淡回答:“陪她逛一逛。”
苏西无由来想起过去,他在自己耳垂留下齿印,粗喘的呼吸声中,他吃了莫名的飞醋,说着祝照的身世。那会儿她不觉得这是醋,总觉得他心中的自己与别的女人无异,后来还有一次在异国的街头,两个人为此大吵一架。
苏西直到现在也不确定他心中所想,有时候都想,就这样吧,任由他这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