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臣离京那日,谢玄特意携众臣在午门前相送,唯有薛炳业因病缺席。
宫门前的香车宝马连绵,一眼望过去浩浩荡荡,如一条盘踞长龙。谢玄身穿朝服,头戴九龙冠冕,平日冰冷如霜的脸上此刻瞧着竟有些和悦,好似心情不错。
慕容旻,乌洛兰看着虽与平常无异,实则各怀心事。自从上次慕容旻硬闯金銮殿,便再也没进过宫。就连一向桀骜不驯的乌洛兰都老实了许多,没生出什么幺蛾子。谢玄也省去了不少应付,整个人松快的很。
唯有这个齐宴是个麻烦,三天两头的进宫。谢玄每次都随便找个理由搪塞他,将他拒之门外。
齐宴满腔怨言,哪怕此刻要离开了,还不死心要想与谢玄说上两句,却被周旬拽住。
齐宴瞪了他一眼,虽然来之前便知这事有些难办,可不想谢玄如此不近人情,摆明了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齐燕以楚水为界,各自占据南楚半壁江山,楚水旁樊阳,曲都几城矿产丰富,父皇眼热已久,可惜迫于北燕国力不敢硬抢。这几城本就在他们地界,凭什么让北燕拿去?
他此行若要回这几座城池,立下大功,那便在朝中有了威望,那时母后在吹吹耳旁风,说不定父皇就能让他参政。
上车后他逮到周旬,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母后让你来协助本宫,先生这是干什么?不仅不帮忙,还整日出去闲逛,好不快活!”
周旬不卑不亢道:“皇后只让臣看好太子,恪守礼节,勿失分寸。太子心中有数,行事稳重,哪需要臣多此一举?”
齐宴哼了一声,态度却是好了不少:“别以为你说几句话,本宫就不会怪你了。现在事没办成,你说怎么办?”
“其实太子若想获得国君信任,办法多的是。”
齐宴眼前一亮:“这么说你有办法?”
周旬:“待回明齐,殿下便知道了。”
看他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模样,齐宴心道说不定此人真有办法,他咦了一声:“你有办法不早说,本宫何须再千里迢迢跑这一趟?”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何况殿下此行又岂是毫无收获?”
齐宴忽然想到被自己叫来使馆寻欢作乐的燕京名妓,他知道周旬本意不是这个,却还是有些挂不住脸,模糊的嗯了一声不说话了。
周旬眼眸微沉,看着那巍峨华丽的宫殿越发渺远,才默不作声的拉下车帘,倚在一边闭目养神。
天气越发闷热,整个皇宫就好像一个蒸笼,纵是有冰块风箱也是闷的人心头浮躁。唯有兰池宫清凉消暑,是个纳凉的好去处。
当初谢玄派人修葺的时候,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尤其是在兰池宫殿外的布置上,颇有移山填海之势。
他不知从哪弄来一座假山,其上山石耸峙,青苔遍布,瞧着就一股幽然碧意,漴漴清水自石间流出,汇入溪流,两岸翠林修竹,繁花点缀,那小溪延伸几十米,最终汇入尽头的鱼池。
哪怕是盛夏时分,这地也带着一股天然凉意,最适合放松小憩。谢玄前段时间批折子批的心烦,看几行字就恨不得将那奏折撕个稀烂。后来他让人在兰池宫竹林中放了张书案,时常带着奏折过来批阅。
此刻他正坐在书案后,风一吹,头顶竹叶簌簌,耳边溪水潺潺,又有心上人相伴,心中燥意一扫而空,看奏折也不那么面目可憎了。
小新子走过来,从溪水中捞出冰镇的西瓜葡萄,又盛了一碗解暑的梅子汤给楚容。
“大人,喝点甜汤吧。”
楚容放下手中书卷,接了过来。
小新子嘿嘿笑道:“大人不喜欢太甜,厨房特意多放了冰块,还放了些其他的水果增味。大人尝尝喜不喜欢?”
谢玄抬眼斜瞥了眼小新子,看他捧着碗甜汤和楚容说说笑。他狞笑一下,自己在这任劳任怨的批奏折,这小太监倒是自在快活,嘴快咧耳根去了,究竟自己是皇帝,还是他是皇帝?
他啪一下放下毛笔,给小新子甩脸:“吵死了!不许说话!”
两人诧异的往这边看了一眼,小新子立马怯怯的闭上嘴,楚容则是起身准备离开。谢玄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好像把楚容也骂进去了。
他指着小新子道:“滚远点。”又咳了一声,将楚容按回座位,“你坐,我没有嫌你吵。”
谢玄瞟了眼桌案上喝了一半的甜汤,没话找话:“这汤好喝吗?”
“你自己尝尝不就知道了。”楚容态度冷淡。
谢玄眉梢一挑:“这可是你说的。”
他俯身亲了楚容,惊的楚容手中书落在了地上。直到占够便宜,谢玄才拉开距离,好似回味无穷的说道:“味道不错。”
楚容的脸色一下变得有些难看。
索性周围只有他们两人,其余伺候的太监都被谢玄一嗓子吼远了。
谢玄总是这样随心所欲,不顾场合,楚容饶是经历多少次都不能习惯,他站起身,愠道:“你再口无遮拦,就好好想想哑药的滋味。”
“我只是实话实说。你若再敢给我喝什么不明不白的东西,害我三天不能说话,”谢玄轻佻道,“我便让你三天三夜都下不来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