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试探她对善意的防御机制。
她在试探她对她的善意是否不安好心。
但最后,女孩得出结论:
这份善意是诚恳的,习惯性地,她的目的性也未被掩饰。
【安娜】反而感到失望。
‘如果是假的就好了……’
但与心情截然相反,忽地,白发女孩迸出灿烂的笑,血瞳清明透亮:“没错!我不喜欢芹菜!”
仿佛在因这点细节而开心。
颜辞没回话,只是把鸡尾酒推过去。
艳丽的液体颤了颤,很快归于平静。
“好喝吗?”
“比我尝过的都更好!”
【安娜】似乎快乐得十分存粹。
一如昨日,她的恶意也十分纯粹。
“喜欢血腥玛丽?”或许这只是个礼节性问题。
白发女孩重重点头,仿佛下一刻就会发出猫猫表达喜爱的呼噜声。
但很快,她的语调发生了变化。
“法官姐姐怎么不喝呢?”
她依然用着那种撒娇般的萝莉音,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如果忽略她那双已然妖冶的血瞳的话。
‘有没有下毒呢,法官姐姐?’
颜辞却仿佛对女孩逐渐浓烈的危险气息浑然不觉。
“下次记得给我也准备一个杯子。”
她保持着温和的微笑,抬起铁杯,往自己嘴中倾入些许鲜红的液体。
一点点鸡尾酒顺着她的嘴角下流,滴到心口的位置。
“哎呀。”
颜辞稍稍露出懊恼的表情。
“待会儿得把衣服换掉了。”
【安娜】眨巴眨巴一双血红的猫瞳,视线始终停留于对面人胸口上那一点红色。
“姐姐不怕喝醉么?”
她双手撑着脑袋,抬眼,目光同猫儿观察时一样。
“我还是有点酒量的。”
颜辞的语气仿佛逗小孩一般。
“是因为以前总有人给姐姐灌酒么?”
【安娜】睁着那双血色的瞳,雪白的睫毛轻轻扇动,似乎无比乖巧。
却只得对面稍长者一声轻笑。
“他们不敢。”
“但是他们总给我带出来的孩子灌酒。”
好像夹杂着一声轻微的叹息。
“没办法,我总得给我带出来的小朋友撑腰啊。”
“所以……?”
女孩歪歪头,似乎在困惑。
“所以,他们灌过来的酒都是我挡的,久而久之,也就练出来了。”
依旧是哄小孩般的语气。
“……姐姐对谁都这么温柔么?”
【安娜】的情绪忽地低落下来,声音听上去可怜巴巴。
“温柔?”
被提问的人思考片刻。
“……他们都说,我很礼貌。”
言下之意就是确实如此。
女孩半晌没回话,最后闷闷地把只剩部分冰块的玻璃杯推过去。
“还要。”
像个闹脾气的小朋友。
颜辞只给她倒了半杯,堪堪没过冰块。
“少喝点,伏特加是烈酒,喝多了不舒服。”
铁杯里还剩了些许。
“我待会儿去弄杯蜂蜜水,小心为上,我们毕竟不是来度假的。”
颜辞回眸,看向露台的摄像头。
摄像头的角度……摆得很巧。
正下方的一块三角区就是盲区,像是故意留出来的一样。
——他们是来参加副本的,只是副本的安全度高上一些,也不会造成真实的死亡。
“反正也不是真的死掉。”女孩的语气听起来不以为意。
“可经历死亡的过程……很痛苦。”颜辞斟酌许久,才吐出最后的形容。
“哈。”【安娜】笑得戏谑,“谁不是死过一次才加入游戏的?”
‘……太轻巧了。’
轻巧得仿佛在开玩笑。
“是啊。”颜辞垂眸,看向被自己掐到伤口的手指,“大家,都经历过。”
这点程度……比可她当时差多了。
她在笑。
然而,【安娜】只能从她无聊可击的笑容中看见破碎,找不到任何足以支撑笑容的正面情绪。
人在槽受过极大的痛苦后,大脑会将那段记忆屏蔽,从而减轻痛苦。
那如果……经历的次数太多,以至于大脑已经不会屏蔽甚至会彻底记住了呢?
颜辞换了个话题:“为什么会喜欢血腥玛丽?”
微笑恢复为一贯的温和礼貌,刚刚的破碎感似乎只是转瞬即逝的错觉。
“嗯…我喜欢这种口感。”白发女孩眯起眼品味,
“很,复杂。”
颜辞:……说了跟说了似的。
她把视线转向铁杯中仅剩部分的鲜红。
“还有一点……”
“如果你觉得身体不要紧,那就别浪费吧,记得喝完。”
她自然地抬手,理了理女孩乱七八糟的短发,将不双称的小啾啾调整得对称。
‘真喜欢照顾人啊。’
脑后的力度不重,甚至能夸上一句“轻柔”。
【安娜】享受这种被照顾、被偏爱的感觉。
就像姐姐回来了一样……
如果姐姐还在……如果那时……
‘姐姐……’
清明的血瞳动了动。
‘姐、姐……’
混沌取而代之,妖冶却污浊。
似乎有某个开关被关键词激活,触发。
尖锐的兴奋挣脱理智的束缚,直直刺入神经中枢,接管控制她整具躯壳的部位。
好想看看……
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那张脸被鲜红浸润……
那个人被恐惧支配……
会是,什么样呢?
别这样……
‘动手。’
不,不可以……
‘见血。’
她舔掉嘴角的腥红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