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伊丝讨厌冰冷刺骨的湖水，讨厌黑色水草缠结捆在自己身上的绳子，尽管她睡得很沉，但这些东西让她的梦也没那么美好，梦里她再一次见到了脸色苍白缠绵病榻的妈妈，和妈妈去世后失去生机的外公外婆。

孤儿院的一切永远蒙着灰色，紧随其后出现的是她魔力暴动后会被关进的屋子，高高在上的院长，还有拉帮结派的大孩子。

再次睁开眼睛时，洛伊丝有一种溺水之后的窒息感，只能发出一阵短促的咳嗽。

塞德里克的脸近在咫尺，两个人还有一大半的身体都泡在水里，湖里银色飞镖一样的小鱼游过洛伊丝的小腿，她瑟缩了一下，抱紧了目前唯一的依靠—塞德里克的脖颈。

塞德里克怔愣了一下，轻声笑起来。

“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呢，连那天约好的第三温室都没有去。”

“我又不是故意的…”洛伊丝想起自己在床上赖到中午，被赫敏揪着耳朵去麦格教授办公室关禁闭的丢脸事，耳朵又热了几度，但她依旧不服输地揪了揪塞德里克湿漉漉的头发“那你之后怎么不来找我呢，明明是你要和我道歉！”

“那你会接受吗？”

“接受什么呀？”

离岸边越来越近了，洛伊丝渐渐能听到赫奇帕奇队伍里翻天的喝彩，塞德里克轻轻咳了两声，模仿起装模作样寒暄的魔法部官员。

“请您接受我的道歉，原谅我在舞会上没有及时察觉到您的情绪变化，没有及时向您解释，您并不是我的plan B。”

洛伊丝被他的语气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抬起另一只一直揪着塞德里克衣襟的手，使劲掐了一下他的脸颊。

“别这样讲话，求你了，好像现在抱着我的是珀西一样。”

但塞德里克依旧不为所动，古板的模样活像中世纪的骑士，洛伊丝没有办法，只能投降似的松开手。

“好吧好吧，我原谅你了，别再那样讲话了。”

“谢谢你的原谅，公主殿下，迪戈里骑士会用很多个第一名作为补偿的。”

教授们们团团围在岸边，塞德里克先把洛伊丝抱到湿淋淋的木板岸上，替她拧干了还在滴水的裙子才爬上去。

西奥多挤在最前面，从庞弗雷夫人手里几乎可以算是抢地拿过毯子，严严实实地裹住洛伊丝，仿佛给犯人戴上镣铐那样认真严肃，庞弗雷夫人把火辣辣的药剂灌进洛伊丝嘴里，很快就有蒸汽从她耳朵里冒出来。

西奥多的脸色太难看了，比最深处的湖底还要阴沉几分，二月的风和刀子没有什么两样，洛伊丝泡在水里的时候感觉不到，但上了岸之后尽管裹着毯子她依旧在打颤，冰冷的水珠从脸颊滑下去的时候也好像有刀子割出细小的伤口。

“冷不冷，洛伊？”

西奥多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人群簇拥着的塞德里克，他用已经搓热的手握住洛伊丝的手，一遍遍地和庞弗雷夫人确认洛伊丝的身体不会出现任何问题，才像稍稍放下了一点儿心似的。

无论西奥多怎么劝，洛伊丝就是不肯走，她的三个朋友现在可都在水下，没有人会抛下他们自己去医疗翼的。

西奥多拗不过她，只能叹了口气小心擦干洛伊丝还在滴水的头发，而另一边的塞德里克也终于从那群赫奇帕奇男孩里逃出来，在一片起哄声中重新站到了洛伊丝面前。

“没事吧？我刚才摸到你的小腿，冷得像冰一样。”

洛伊丝抿着嘴巴笑了笑，还没来得及开口，西奥多幽幽的声音就从和她头发摩擦着的毯子外响起：

“如果不是因为要当鼎鼎大名迪戈里勇士的人质，她的小腿也许就不会这么冰了。”

不远处的罗尔夫和厄尼都为塞德里克捏了一把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位洛伊丝的便宜哥哥，或者说塞德里克努力要讨好的大舅子，目前对塞德里克的好感几乎为负—好在罗尔夫这个时候看到了个绝佳的打岔话题：

“第二名出来了！快看！”

湖中央的克鲁姆甩了甩变形咒作用下变成鲨鱼脑袋的头，赫敏也很快在他的帮助下钻出湖面，她们两个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一点点靠近岸边。

两个人也被庞弗雷夫人灌下了有点难喝的提神剂，卡卡洛夫终于和其他裁判一样离开了桌子，像个慈祥的父亲一样拍着克鲁姆的肩膀，赫敏则是焦急地环顾四周之后，扑上来抓住了洛伊丝的肩膀：

“哈利是最后一名吗？！”

“动动你那毛茸茸的脑袋想想吧，格兰杰小姐，芙蓉的人质可不在岸上，波特最差也是第三名，除非他—”

“西奥！”

洛伊丝很用力地拽了下西奥多的衣袖，他才没有把后面那句诅咒似的话说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看台上已经有人开始发出幸灾乐祸的嘘声，尽管洛伊丝知道最终的结果，但看着平静的湖面，想到冰冷的湖水，也不能不担心哈利和罗恩的安危。

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在洛伊丝看来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之后，哈利的头猛地露出水面，空气拂过他潮湿的脸庞，他一边喘着气，一边拉着罗恩和一个小姑娘继续向前，许多绿色头发的蓬乱脑袋和他一起冒出水面。

他们游近岸边时，邓布利多和卢多·巴格曼微笑地望着他们，但珀西却脸色煞白，看上去年龄比平常小了好几岁，与此同时，马克西姆夫人正在使劲拉住拼命挣扎着要往水里扑的芙蓉。

“加布丽！加布丽！她还活着吗？她受伤了吗？”

珀西抓住罗恩，不顾自己弟弟的挣扎和叫嚷把他拽到岸上，邓布利多和巴格曼把哈利拉了起来，芙蓉则是挣脱了马克西姆夫人的阻拦，一把搂住了妹妹。

庞弗雷夫人的提神剂大军里又多加入了三个人，哈利缩在毯子里，冷得几乎说不出话来，赫敏急不可耐地冲上去，奖励似的吻了下哈利的额头。

“哈利，干得好！你成功了，你完全是自己解决的！”

“其实—”

哈利想告诉赫敏多比的事，但他一转眼看见了垂着眼睛的洛伊丝，和注视着自己的卡卡洛夫—他是这些裁判里唯一一个看见哈利平安归来没有流露出喜悦神色的人，于是他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是啊，没错，我完全是自己解决的。”

哈利故意提高了一点儿声音，让卡卡洛夫和埋在西奥多怀里装死的洛伊丝都能听见。

“你的头发里有一只水甲虫，赫米恩。”

克鲁姆也许是想把赫敏的注意力吸引到他自己身上，也许是为了提醒赫敏刚才是他把她从湖底救上来的，但赫敏丝毫没有理会，她不耐烦地拂去水甲虫，继续拷问似的和哈利说话：

“可是，哈利，你超过时间了…你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我们吗？”

哈利沉默了，他越来越觉得自己傻透了，邓布利多肯定布置了有效的安全防御措施，不会允许人质因为勇士没有露面而丧失生命的，如果他抓起罗恩就走，或许第一名就会是他自己的了。

邓布利多蹲在水边，正在和那个首领模样的雌人鱼密切交谈，他发出了人鱼在水面上发出的那种尖利刺耳的声音，显然，他也会说人鱼的话。

最后，他站直身子转向其他裁判：

“先开个碰头会再打分吧。”

几个裁判聚在一起，芙蓉激动地靠近哈利，她的脸上和胳膊上都是左一道右一道的伤痕，袍子也撕破了，但她似乎毫不介意，也不让庞弗雷夫人替她清理干净，而是忽然低下头，在哈利的每边面颊上各亲了两口：

“谢谢你救了加布丽！尽管她不是你的人质！”

哈利喝下去的提神剂已经起过作用了，但看他现在羞红了脸的样子，耳朵里再冒一次热气也不奇怪。

卢多·巴格曼那被魔法放大的声音突然响起，把飘飘然的哈利吓了一跳，也使看台上的观众顿时安静下来。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终于做出了决定！人鱼首领默库斯把湖底下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们，我们决定在满分为五十分的基础上，给各位勇士打分如下……”

“芙蓉·德拉库尔尽管表现出了对泡头咒的出色运用，但在接近目标时遭到格林洛迪的攻击，未能成功解救人质。我们给她25分。”

“塞德里克·迪戈里也采用了泡头咒，他是第一个带着人质返回的，但他在一小时规定时间外超出了一分钟。因此，我们给他47分。”

“威克多尔·克鲁姆运用了变形术，虽不完整，但仍然有效，他是第二个带着人质返回的。我们给他40分。”

“哈利·波特用了鳃囊草，取得了惊人的效果。他最后一个返回，远远超过了一小时规定时间。然而，人鱼女首领告诉我们，波特先生是第一个找到人质的，他没能及时返回，是因为他要确保所有的人质都安全返回，而不是只关心他自己的人质。大多数裁判觉得这充分体现了高尚的道德风范。所以……波特先生的分数是45分！”

原本带着些遗憾和同情望向哈利的罗恩和赫敏拼命地鼓起掌来，哈利同样大喜过望，只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了人生中第一次和塞德里克打成平手而高兴，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项目将在6月24日傍晚进行，”巴格曼继续说道“勇士们将提前一个月得知项目的具体内容。感谢大家对勇士们的支持。”

庞弗雷夫人开始护送勇士和人质们返回城堡去换干爽的衣服，洛伊丝踏在城堡的第一块石阶上时，哈利从背后叫住她。

“洛伊丝！等等！”

洛伊丝当然不会等等，她用生平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和西奥多告别，冲出赫敏的桎梏，以及转身跑向格兰芬多塔楼三项动作，躺在床上的时候自己也忍不住感叹，刚刚的迅速反应简直像训练有素的魁地奇球员。

直到已经换好衣服的赫敏推门进来，恨铁不成钢地把洛伊丝从床上拽了起来。

“哈利是要跟你道歉的呀！洛伊，你怎么能跑呢？！”

“我自己还没做好原谅他的准备，”洛伊丝拿开赫敏的手，烂泥似的又躺了下去“他再诚恳也是没有用的…不如我们说点别的吧，我最近要给麻瓜出版社投稿写小说，你觉得《魁地奇明星和他的水底宝贝》这种标题够吸引眼球吗？”

“洛伊！”

赫敏恼羞成怒了，她开始抓起床上的被子拼命捂住在床上咯咯笑到打滚的洛伊丝的脑袋，但都是无用功。

“那你呢？你不也是迪戈里救上来的吗？”

“那是因为斯普劳特教授错误地相信了那个什么狗屁丽塔·斯基特的报道，要不然我才不会被丢进水里去的，但是斯基特可从来不知道威克多尔和你是怎么回事呀…天呐，实在是太浪漫了，这不就是代替威克多尔告白吗？还是一场人尽皆知的盛大告白…”

“不许再说了！洛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