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响了——!”
一掌挥出,强大的内力震破了窗牖,惊动了僧人。
“谁?”
“……谁在禅房?”
杂乱的脚步声、僧人的声音、侍卫的刀剑,都在往禅房这边传。
覃公公带着侍卫与太医慌忙地赶来,见到的只有破损的窗牖与空荡荡的木榻。
雪下得越来越大,姜黛意抱着云钦离开寺庙,她一路往燕陵王宫的方向赶。
明里镇上的人,好奇地看向上空,霜白与迷楼灰交融的颜色在天际随风乍现,才看出是两道人影,又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眼前。
姜黛意轻功用到了极致。
云钦一直不肯给自己解蛊,直到今日已经撑到极限无法承受反噬昏迷过去才被发现。
姜黛意突然有些愤怒,如果她不来看他,难道他就打算把自己生生拖死吗?
燕陵也在下雪,入暮时分,姜黛意带着云钦赶回了王宫。
去得先是书房,侍卫看着去而复返还陷入昏迷的云钦,狐疑地看着恍若比云钦还要面色苍白几分的少女,不敢妄动。
王上吩咐过,不许伤害姜黛意,不论什么时候。
姜黛意几乎把云钦的书房翻了个底朝天,各种奇怪的蛊、毒,解药应有尽有,可是就是不见克制双生蛊的东西,她又去了云钦的王殿,寝殿,可是都没有。
找不到。
姜黛意失魂落魄地回到云钦身边,她看着他的气息渐渐弱下去。
侍卫不敢动姜黛意,但是也不敢让云钦那般待在姜黛意手里。
他们寻来太医,太医诊脉后在摇头。
“王上体内之蛊无比诡谲,实在是束手无策,若王上三日之内未醒……便准备后事罢。”
姜黛意耳内轰鸣,神思游离,她体内的母蛊好像感受到了子蛊正在经历死亡的痛苦,在经脉里疯狂地窜动。
绿晚听到了姜黛意回来的消息,匆匆忙忙从观雪阁赶过来,云钦被放在王殿的塌上,失魂落魄的少女就坐在塌下白玉板上。
“姑娘……你怎么了?”绿晚晃晃姜黛意。
姜黛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云钦死了不是正合她意吗?那样他就永远也管不到她了,她想去明里镇,还是想跟爹娘回南边,都可以。
她再也不用被他逼着,和他在一起了。
一口心头血吐出来,姜黛意眼前陷入了黑暗,她跌落入梦境,靡丽的蝴蝶引着她,奔向深处。
她来到了噩梦开始的地方,被掳走的那一日。
苦涩的药汁,被粗鲁地灌入她的喉咙,那样难喝的药,她喝了好几年,在压抑又恐怖的天阙里,一批又一批的人被筛下去,被筛下去之后他们去了哪里,她不知道。
但下场一定不会好。
会走路的第一天,是阙主亲自来看他,他说她是那几批里面最聪明的孩子。
他说要收她为徒。
然后便开始了惨戾的训练。
那难熬的七年里,一直被打压,被同类追杀,她几乎没了任何情绪,几乎忘记了自己其实是个现代人。
她的世界里只留下了黑暗,她开始害怕相信别人,因为那可能意味着会被捅暗刀。
下雪了,她逃到寒潭边,看到云钦。
她眼睛看不太清,但闻到了好闻的松雪的气息,他一定是每日都会来那棵最高最大的雪松上,她觉得他不是天阙的人,因为如果是天阙的人早就要扑过来杀她了。
她鬼迷心窍一般拄着枯树枝摸索着走过去,问他:“我可以当你妹妹吗?”
你可以带我走吗?
带我逃离这个炼狱。
他没有回答,可是姜黛意还是到了他身边。
她冒充了他的妹妹,他知道。
不仅知道,被她察觉之后,还恶劣地囚她在身边,不让她离开。
他说喜欢她,当初师父说喜欢她要收她为徒,只是为了训练她成为天阙棋子,千相说喜欢她,却只是为了满足他自己的私欲。
云钦喜欢她,却要她不得自由。
凭什么?
“凭妹妹也喜欢我。”
观雪阁在梦境中泛着淡淡的暖光,云钦隽和的茶眸中缱绻着情意,他说出一个事实。
“师父,千相,对你都不是真心的。”
他俯身过来,拥她在怀。
姜黛意被他身上的冰冷刺了一下。
可他的嗓音更冷。
“可我对妹妹是真心的。”
姜黛意眼睛有些酸。
“你也不是,你强迫我和你在一起。”
云钦笑了笑,笑得很淡。
“妹妹这样想吗?”
梦境中突兀地下起雪来,云钦轻轻推开她。
他的脸色比雪还要透白,姜黛意视线往下移,他的心头不知何时忽而扎着一把匕首。
她惊慌地睁大眸子,抱住他。
“哥哥!”
云钦跌在她怀里,唇角缓缓溢出鲜血,止不住。
“妹妹不相信我是真心的,那我自证便是。妹妹想离开我,那我消失好不好?”
“不好!”姜黛意画眸如染了云雾,淅淅沥沥落下泪来,她怀中没了重量,云钦如散掉的淡雾,一点点消失。
她手中乱抓,心脏痛得像要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