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石后冒出几串脑袋,是一众行至此处的药王谷弟子们。
弟子们献媚喊道:“萧师兄威武!”
萧凌风笑骂道:“没用的东西。”
弟子们进到石屋内,只见五只成年虎豹被解剖得整整齐齐,虎豹首级排了一列,个个眼睛被刺瞎。完整的虎皮、豹皮放了一叠,虎爪、虎筋、虎肉、虎骨分作几堆。
戚简英喜道:“萧师兄这是庖丁解牛手法。”
萧师兄在石屋外喊:“虎肉送回药王谷厨房里,看看好吃不?”
弟子们又是敬佩又是哭笑不得。
风花雪月四人趁弟子们身在石屋,脚底抹油,溜进了九重山中部的密林。此地树木高耸稠密,光景深幽。走至一处水塘边,只见塘岸大片沼泽,密密匝匝盛开着碗大的赤红花朵。花瓣细长微卷,艳丽而舒展。
萧凌风停下脚步,“看来此处已接近幻乐宫了。”
楼心月见此花盈盈,心生欢喜,问道:“这是什么花?”
萧凌风俯身,抚过花瓣,“这是金灯花。”
傅花卿道:“郭宪《洞冥记》载,‘有明茎草,夜如金灯,折枝为炬,照见鬼物之形。’可是此花?”
萧凌风点头,“正是此花。此花夜如金灯,传说能照见鬼魅,故而又名彼岸花。彼岸归途,生死一念。幻乐之宫,如梦似幻。入得此宫,便能梦见前尘往事。”
花雪月三人怔住。
萧凌风道:“此花能散发致幻香气,只有破障才能走出去。”
花雪月三人郑重点头。
此处已无路可走,风花雪月四人寻找走出密林的法子。
四人向东行了十数步,花香更加浓郁。四人头昏脑胀,口含的薄荷叶也不见有多少作用。
楼心月竭力清醒神智,心道:我才是幻术师!彼岸花,你打不倒我!
此刻却见萧凌风示意几人席地而坐,“此花并非寻常迷药,寻常草药效用不济。如今之计,惟有入幻破障。”
花雪月三人点头,调动内息,一瞬间陷入彼岸花的幻境。
傅花卿在一间通红的屋子里睁开眼,恍然见到自己一袭红衣,吓了一跳。慌忙将红衣脱去,跑出房门。却见傅花容站在门外一手叉腰,“你也老大不小了,次次议亲都要推拒掉,阿爹胡子都要愁白了。”
傅花卿道:“不用你们操心,我自有打算。”
傅花容指着他鼻子骂道:“京城里像你这么大的小子,娃娃都好几个了,你一直不成婚,怎能给我傅家传宗接代?”
“传宗接代有大哥呢!关我什么事?”傅花卿不想听傅花容啰嗦,掉头就走。
正待出了月亮门,却见几年不见的大哥傅花澜站在眼前。
傅花澜一脸愁容道:“卿儿,你嫂子都给你生了两个侄儿了,你怎么还不成亲?”
傅花卿见大哥甫一回府便念叨自己的终身大事,登时一个头两个大,扭头就跑。
跑至前堂,却见一个面容模糊的妇人正跟父亲说话。傅明初眼见小儿子一头薄汗地跑来,训斥道:“多大的人了还这么莽撞?今日新妇便会进门,你要跑去哪里?”
傅花卿不胜烦躁,冲着傅明初喊道:“要娶新妇你自己娶,别管我!”
傅明初气道:“当着你母亲的面,胡说八道什么?”
那面容模糊的妇人温柔地看过来,轻声道:“卿儿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傅花卿浑身颤抖,强抑泪意,垂头不语。
那妇人柔声道:“卿儿,怎么不理娘亲呢?”
傅花卿猛一抬头,眼中迸出怒火,大喝道:“你不该扮成我娘!”说罢,提剑向那妇人劈头砍去。
傅花卿猛地醒来,抬眼见萧凌风、蓝山雪、楼心月仍在打坐,眉头紧锁。自己这回倒是最快的一个!心下不由畅快。
此时闭眼的蓝山雪突然大笑,“哈哈哈,我一根手指就能将你按趴下!”傅花卿被他逗乐,却见蓝山雪睁开眼,调皮地冲傅花卿挤眉弄眼。
傅花卿见他卖丑,笑着摇头,问他适才看到了什么。
蓝山雪说他梦到初到京城,他在大户人家做木工活,完工后东家赖账,还将他打出来。他在鸳鸯楼表演水转百戏,被看客砸场子。末了,蓝山雪道:“这幻境也没什么本事,竟然叫七宝斋的何掌柜欺负我!就何掌柜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能欺负得了谁?”
两人大笑。
却听萧凌风道:“好吵。”
两人见萧凌风一醒来就瞪他二人,便问他看到了什么。
萧凌风回想,儿时被师父精心照料长大。石秀林爱喝酒,背着苏合香教他酿酒术。苏合香也一反常态地手把手教他练剑。萧凌风心下冰凉,冷酷地对那二人道:“逝者已矣,入轮回!”迷雾渐散,师父与师娘的身影双双消逝。萧凌风未睁眼便听到傅蓝二人在耳边笑。
蓝山雪转头问傅花卿看到了什么。傅花卿说幻境幻化出他娘亲的模样,然而他过去二十多年从未见过他的母亲。他的母亲是因难产而死,他就是害死母亲的凶手。萧凌风与蓝山雪默然。
蓝山雪转头看向楼心月,有些担心,“心月到现在还未苏醒,会不会有事?我们要不要叫醒她?”
萧凌风道:“她得自己走出来,被干扰而醒来,她的神智会有损伤。”
楼心月仍在幻境中挣扎。她看到快被勒死的华服女子眼中留恋地看着她,双泪纵流……她看到被捂死的幼女,被抛尸于荒郊野地……她看到无数百姓在洪水中哭声震天……她看到一个小姑娘徒手埋葬一个比她大不了几岁的男孩,双手遍布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