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看得心慌,可嘴上仍不肯服软:“这点牺牲你都不肯,看来也没多喜欢嘛……”
“时警官,我对你的指控有异议。”景迟忽然肃了语气,正色道。“似乎我从未说过我喜欢他吧?”
一丝隐秘的欢喜如同春日的溪流,缓缓注入心底。时厌清楚地感到浑身都松懈了下来,面上却是滴水不漏:“哦。”
景迟柳眉一蹙:“哦什么哦,给我道歉。”
“给你道歉。”
“什么啊,快说对不起。”
时厌暗自咬牙,抬眼瞪她,却被那似嗔非嗔的眼波一横。“对不起……”终是低声说出一句含混不清的“对不起”。说完便抬手一拨颊侧垂发,恼恨地将它卡在了耳后。
“嗯,表现很好,我很开心。”景迟展颜笑了,她知道,刚才那一瞬她们共享了从前的某段回忆,她们的情绪是链接在一起的。那些青葱的记忆,关于别扭,关于吵架,不管由头是什么,多数时候总是自己拿了她的把柄,要她低头认错讲一句“对不起”。
时厌切了一声,不可抑制却有些耳热,慌乱中抛去一个疑问:“自以为是,你刚刚这样评价他。为什么?因为他试图干涉你的工作?”
“时警官今晚问题好多……”景迟似是在埋怨,可语气又是轻松的。
意识到自己窥探的心思,时厌有些懊恼:“你也可以不回答。”
“警官的问话当然要回答呀,毕竟我可是良好市民。”景迟支颐道,“我该怎么说呢?他追求我,用他喜欢的方式。或许我的不确定催生了他过多的兴致,甚至让他误以为可以主张我的事务。”
“坦白说,对于这样的行为,我的感受是不太舒适。”
“懂了,扣分呗。”时厌手心有些凉,忍不住便想那自己刚才的行为是不是也算是主张她的事务?所以自己也自以为是了?心有点虚,语气也自然弱了三分:“我认为他刚才的行为原点也算是在担心你。”所以,我也是。
景迟当然听不到她的心声,闻言淡淡一笑:“为自己罢了。”
这淡然的语气令时厌忽然心悸,为自己罢了?那么她呢?她又何尝不也是为了自己那一点不足为外人道的私心?有什么资格鄙夷那男人强横的态度,又窃喜她坦诚并无心仪对方的情绪?
一股被洞穿的冷意席卷全身,看不见的恐惧旋绕在脚下,似黑洞,又似深海的旋涡,时厌觉得自己正在飞快下坠。慌乱中信手乱抓,一个念头浮木般飘过:“这世上人人都有私心,无利之事,没人会做。”
“谁说的,你就不一样。”
“我?”
景迟抬手托着下颌,目光逐渐飘远。
“就算被你撞到这么狼狈的时刻,我心里想的却是太好了,时厌也在这里。”
“很奇怪的是不是?明明你才又删了我的好友,明明,你整整六年都没有想起过我。”
“可是,我总会记得你曾经对我有多好,那种好,不是举火向明月,不是锦上添繁花,更像是茫茫大海上指引水手远航的那座灯塔。”
她的眼神不再放空而迷茫,她深深地注视着她,眼底的柔情让时厌几乎便要不计后果地展露软弱,向她臣服下去。某个不知名的隔阂仿佛在那一瞬间瓦解了,连同隔阂一起瓦解的是时厌花费六年时间为自己套上的“皇帝的铠甲”。
“时厌,你是可以为我竖起城墙的女孩,只要有你在,我好像就什么也不再害怕了。”
看不见的恐惧消散了,一双手温柔地托举着她,将她带出了黑洞,带出了旋涡。
她重新回到了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