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田推门进来,只不过入眼一片漆黑,“你怎么不开灯?”
熟门熟路地按下开关,“我妈给你送了烤鱼,我记得,这是你最爱吃……”随着卧室一片雪亮,真田却顾不得其他,三步两步冲上前,“你怎么了?”
幸村抱膝坐在床上,双目失焦,任谁都能看出不对。
“弦一郎,”
他手上死死地抓着张明信片,声音暗哑,“这里是哪里?”
真田接过,只望了一眼,红土地,绿看台……直接脱口而出:“中心球场!”
“就是罗兰·加洛斯体育馆。”真田小心地握住他的手,只觉得一片冰凉。他进一步解释,“就在研学地点的附近,不过,你应该是知道的啊?”
毕竟,
“这是法网公开赛的专用场馆。”
……我梦见,我站在红土地上……
曾经的梦,与明信片上的景色渐渐重合,融为一体,是啊,红土地,绿看台,光洁的屏幕,偌大的主席台……而在周围的坐席上,满满的,全是人。
风的气息,赭石的味道,六月初的温度,以及最后获胜的喜悦……
历历在目,清晰明白。
但明信片从指尖滑落,
“弦一郎,”幸村盯着前方虚空,唇角泛起一个无力的笑容,“你相不相信?有朝一日,我能成为世界第一,并拿下大满贯。”
分明说的是喜事,但真田却觉得他话里莫名悲凉。
因此,他避而不答,只是关注:“你还好吗?”
幸村低垂下眼睑,半晌才开口:
“我不知道。”
绘美里一直不知道一件事。
所谓的大满贯压根不是梦境的结局,少年从来没有告诉过母亲,所谓“好兆头”圆满下真正的后续。
他死了。
死在法网公开赛获胜后的第三个月。
我原来要死啊,
幸村想,一种名为绝望的冰凉逐渐蔓延至全身,冻结了他的血与骨,
原来我真的会死啊,死在最好的年纪,死在最壮丽的年华,死的心里全是遗憾,却不知到底为何而亡。
他抱着自己的膝盖。
差点笑出声。
在也就在这个时候,一双手却搂他入怀,不带一丝之前的欲念,而是真真正正地,只想将热量传递给对方。
“不要怕,”
他听到头顶上真田的声音,和缓且沉稳,“精市,我虽然不知道你在怕什么,但是一味担忧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冰凉的手指慢慢有了温度,幸村倚在真田肩头,低低应了一声。
“你可是幸村啊,”真田平静道,人生第一次恨自己不善言辞,“那个从小到大,就没有惧怕过任何困难的幸村……”
四肢百骸也似乎也回暖了过来,幸村安静聆听真田搜肠刮肚来的赞誉。
“我第一次和你双打,你明明中途就体力不支,但是却一路咬牙坚持到最后,哪怕最后颁奖时差点累瘫在我身上,也一样从容淡定,保持着最完美的风度……”
“后来晨跑的时候也是,哪怕一开始跑不下来,精市也从不退缩,坚持跟着我每日跑步,提升自己的体能……”
“甚至在绘画的时候……”
……
听着听着,幸村笑了:“我哪有那么好?”
真田斩钉截铁:“你就是那么好。”
“你从来都是那么的聪明,那么的优秀,”他继续真心实意道,“无论是网球,绘画,还是其他,精市都做到了顶尖水准……”
幸村不觉莞尔,打趣问:“也包括容貌吗?”
“当然,”真田一口承认,“精市的容貌也是顶尖水准,起码在我眼里,全世界再也没有比你更好看……”
他猛地顿住!
“哦,”幸村饶有兴味注视着他,“弦一郎怎么不继续说了?”
“幸村!”
真田又气又恼。
幸村乐不可支,真田愤怒地捏了他腰两下,“别弄!别弄!”此刻,少年脸上一点郁色也无,“痒死了,不许掐!”
但真田才不听他的,而且见他终于展颜,更是在心中松一口气,不依不饶。
“弦一郎!”幸村终于嗔怒,“你现在胆子真不小啊!”
你下一周的五感都没了!
但是下一周说下一周的话,起码此刻,现在,他是拿真田没什么办法,只能左躲右闪,并且时不时抽手去掐对方两把,直到——
“精市,”忽然,真田一把抱住他,正了声色,“并且,你还有我。”
“无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我都会站在你这边。只要你一句话,一个字,我都愿意为你赴汤蹈火,所以说,精市,我恳请你,”
他深吸一口气,
“不要怕!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值得你畏惧。哪怕是既定的命运,也不值得任何人低头!”
幸村看着他,一时间,百感交集。
“好,”他轻轻道,“但弦一郎,你闭上眼睛。”
真田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合眸。
幸村伸手,抚摸上对方的脸,真田也是极为英俊的,且不同于自己的女相,他的面貌更为刚毅大气,眉目分明,鬓发如墨,往那里一站就是威猛沉稳的帝王之姿。
“幸村?”
迟迟不见动静,真田试探问。
然后下一秒,他就觉得一片羽毛拂过自己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