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玉宸知道那些民间传闻,谷承安娶了个平民夫郎,还发誓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般女子是京城诸多男子心上人,可苏玉宸从没艳羡过忆安。
他有姬成瑜。
苏玉宸望向姬成瑜,她被他放平了身子,静静躺在顺柔的被褥间,面色也比先前红润了许多,似乎过不了多久就能醒过来。
可他还是心中充斥着恐惧,不得心安。
那些敌国本是冲他来的,为试探他的虚实才会咄咄逼人,他却不能出面,只能让妻主替他受伤。
而他明明知道姬成瑜身子弱,为什么还要轻信她说的“没事”,早知道就应该自己上去。
或者不管不顾带她离开宴席,再不济直接把阙映寒递来的酒水打翻,左不是摊上一句骂名。
他明明有那么多机会……
苏玉宸后悔莫及,一遍遍凌迟般责问自己的过错。
他这个侍郎,只会为妻主惹麻烦。
他还,那么肮脏,有着那么不知廉耻的下流心思……
烛火燃尽,苏玉宸唾弃反思,却一刻也不想离开她,他彻夜守在床边,不知何时趴在床边睡着了。
姬成瑜醒来时就看到他的侧脸,被自己的胳膊硌到泛红。
无法克制的痒意从嗓间升腾,姬成瑜压低了声音咳嗽几声,发出的响声异常沙哑。
她默默感受了一番自己的身体状况,自己嘴中苦意蔓延,身体仍存疲倦,但没有昏迷前的痛楚了,想来病情已经稳定住了。
她的手还被苏玉宸牢牢握住,稍微动一下就能感到属于他的温暖肌肤,她甚至能清晰感受到他布着硬茧的指腹。
苏玉宸眼下一片乌青,姬成瑜为了不打扰他的小憩,小心翼翼从他手掌中抽出自己的手。
彻底解放的那一刻,苏玉宸随手一握却握了个空,他骤然惊醒,瞪大了双眼,以为有什么情况发生,眼中充斥着戒备和清明。
直到他见到姬成瑜已然醒过来,这才将浓重的警惕化为欣喜。
“妻主,您终于醒了,您是想干什么吗?”
他见到她把手抽了出来。
“嗯,渴了。”姬成瑜简明扼要地回应,饶是如此,她依旧能听出她嗓音中浓浓的喑哑,像是指甲划过腐朽的枯木。
苏玉宸二话不说扶她起身,转身去倒水。
姬成瑜缓了一会儿,才觉得眼前没那么眩晕,下一刻,她的眼前就出现一盏玉杯,里面摇晃着莹透的温水。
姬成瑜接过后没着急喝,她此时起身平视苏玉宸,才发现他眼圈乌青,眼睛通红,面容异常憔悴,就连穿的衣衫都是昨日那一套。
反倒是自己,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身上清爽干净,她倚在床边,手指敷上他靠在床边的腿,问:“在担心我吗?”
温柔的嗓音在耳畔响起,苏玉宸这才意识到姬成瑜已经渡过最危险的时期了,他心头一阵后怕,本想强打起一个笑容,却怎么也抑制不住喉头的哽咽,开口时,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他浑身颤抖,默默弓下身子:“玉宸以为,要失去妻主了。”
在每一个被血液浸红的时刻,在姬成瑜无法醒来的每时每刻。
姬成瑜摩挲着他低下的脑袋:“祸害遗千年。”
她将手中的水一饮而尽,随手放在床边的桌案上,将要起身时,却被苏玉宸一把按住。
她疑惑抬头,只见苏玉宸面露难色,她便顺着他的力道回到床上:“这是?”
她望着苏玉宸信手端来的药汤,浓褐一碗,散发出诡异的味道。
“妻主,这是谷大人夫郎开的药方煮出来的,说是等您醒了就喝,早前一直在炉火上温着。”他似乎也察觉到这药的奇诡气味,默默将碗端远了一些。
姬成瑜骤然被推到她鼻翼前的药汤熏昏,她屏住呼吸,挣扎了几番,最后端了过来。
苏玉宸在一旁小心问:“需不需要玉宸喂您?”
姬成瑜顿时拒绝:“不必了。”
要是让他一勺一勺喂,她今日就不必用膳了,昨天吃的也会吐出来。
姬成瑜喝惯了各式药汤,从未觉得苦也能难倒她,此刻却是百般不情愿,她抬眸看见苏玉宸期待而催促的眼神,皱眉喝了一口。
苦味骤然在唇齿间爆开了,就像是千年老苦瓜榨成汁,一刻不停地攻击着她的舌头,姬成瑜眉毛顿时拧成一团,她握紧拳拼命将这口药咽进去,苦味却残留在口中如同被这诡异的气息塞满了一般,经久不散。
“刚醒就喝这苦玩意儿,算了,我觉得医师那边应该有别的法子。”
姬成瑜早就听闻忆安的威名,她听谷承安吹嘘过忆安的医术,只是每个被他治过的人都生不如死,昨天也是一时情急才喊了他,今日姬成瑜已经后悔了。
苏玉宸盯着她,眼中渐渐浮上了一层水色,迅速汇集成圆珠般的泪水,泫在眼眶里要掉不掉:“讳疾忌医,别的医师又不清楚昨日的状况,若是开了药性相冲的方子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