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文科最好的生源都在他手里了,这都不能教好的话,他真的是合格的老师么。
他对好老师的理解是首先要做好本职工作,尽可能让学生或多或少有所进步。
但如果连这批优生都教不好,他还算好老师么。
“没去吃饭?”宋长明站在中办门口,谢今朝抬起头,刚好这个角度能看见他。
“没,”谢今朝说,“在想。”
想什么?
总不能跟宋长明说他怀疑自己吧。
太丢人了。
但问题确实出在他身上,三次考试的不进反退,数学占大头。
宋长明走进来,在他桌上放了一只袋子。
“吃点东西,”他说,“来隔壁喝口茶?”
这口茶必定不是那么好喝的。
谢今朝扯了扯嘴角:“嗯。”
袋子里是一只保温盒,里面有块还温热的三明治。
跟着宋长明进了小办后,宋长明没泡茶,给他冲了杯蜂蜜水。
谢今朝把凳子搬到他的椅子前,忽然看到班主任的办公桌上多了一只烟灰缸。
透明的,玻璃的,他确定以前没见过。
而且他也确定,宋长明不抽烟。
宋长明端着敢泡好的蜂蜜水折返,把谢今朝按进了自己的工位,他坐在了那把已经成谢今朝专属的独凳上。
“空腹不能喝茶,先喝点蜂蜜,”他说,“不是很甜,你应该能喝。”
谢今朝“嗯”了一声:“你开完会了?”
考完试后的日常就是开会开会上课开会开会,这次考成这样,开会简直就成了上课以外的第一件事。
“刚结束,”宋长明说,“先吃点东西吧,吃完再说。”
“你也没吃饭?”谢今朝问。
“吃了,”宋长明说,“一起买的。”
哦。
谢今朝拆开那只保温盒,慢吞吞地咬了一口那块三明治。
他其实有点讨厌这种食物。
不是因为它本身。
而是因为他的作息相对是比较规律的,一日三餐都是固定的点位,但如果有一顿吃上了三明治或者饭团这种简餐。
那就意味着,今晚有事了。
他喝了口蜂蜜水,觉得现在安静的小办有点让人待不下去。
这个点是班级教育,班主任们都在办公室。
“考后分析,今天不讲话。”宋长明说。
哦。
谢今朝最后喝了一口蜂蜜水。
“来吧,”他把宋长明桌面上那几张五颜六色的成绩单拿下来,“从哪开始?”
“总体,”宋长明说,“这学期三次考试都有不同层次的下滑,跟上期期末比起来最大的是数学。”
“嗯,”他点点头,“因为要赶高三部分的进度,这学期速度拉得比较快,加上本身后面的部分就有难度。”
几乎是每一个部分就是一道大题,几乎没有送分题。
“进度是一方面,”宋长明说,“其实最近的风气没有上学期好,有点松懈。”
这个书记上午也提到了,不知道是不是进入了一个疲软期,班里的小朋友这半个学期都没什么冲劲。
“考后这几天着重调整状态,”宋长明说,“数学部分能不能走慢一点,太快拉完进度效果也不是特别好。”
他指了指面上的这张单子,数学单科得分明细。
“是,”宋长明说对了,这次是他心急了,“我会注意的。”
“你也不要着急,”宋长明把桌上的一只罐子抽出来,“你着急了学生们会更没方向,进度是一方面,保证进度的同时也要有质量。”
对。
“碧螺春?”他又站起来,偏了点头问谢今朝。
“嗯。”谢今朝点点头,目光落在起身去接水的宋长明身上。
他叹了口气,意识到了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学生们的心急,其实反映的是他太着急了。
上午还在跟初初说别着急,晚上就被宋长明说别着急。
他扯了扯嘴角。
还真是。
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从小办出来后,谢今朝回了中办。
已经九点多了,但中办里一个人都没少。
这次月考文科班整体都考得不好,除了考情分析还要调整反思,本来平时事情就不少,这下全都压上来了。
谢今朝再度抽出那几份成绩单,最下面一张是宋长明做的折线统计图,统计了每个人从期末开始的排名起伏。
这东西学生那也有,他们每周上交给宋长明的“日记本”,扉页就是每个人的各科和总成绩的排名折线统计图。
他盯着那几张统计图看了好一会。
当务之急,一是解决他自己的心态问题,把速度降下来,回过去重新把前面的题型重新巩固一遍。
二是准备明天开始的考后谈心。
他在草稿纸上列了一串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跟着一串简单的话。
四十一个人就是四十一句话,谢今朝写得很慢,每个人他都要对着成绩单反复看好几次,才确定地提起笔写下那句用于明天谈心时主方向的话。
宋长明进办公室的时候谢今朝还在写。
“还没写完?”他在旁边拉过陆圆缺的椅子,坐下来看着他。
谢今朝这才抬起头,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办公室的人都走完了。
他又去看旁边墙上的挂钟。
十点半多了,晚自习下了快十分钟了。
他都没听到下课铃。
“快了,”谢今朝说,“还有五个。”
“不着急,”宋长明笑了笑,“我等你。”
谢今朝扯了扯嘴角,又低下了头。
最后五个人写完用了快二十分钟。
他再抬起头的时候,宋长明不在中办,中办的门开了条缝。
谢今朝呼出一口气,把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规整好。
然后他看到,工位格挡板,贴有他名字的牌子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贴了张便利贴。
“我去外面吹会风,慢慢来,别急。”
没有署名,角落甚至还画了一个火柴人。
也不是一个,应该是两个,他看不懂宋长明画的什么东西。
他笑了笑,扯下了那张便利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