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桥》杀青后约莫过了大半年,靳辰星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一部分东西似乎永久留在了这部影片里。
关于电影屡次送审都被退回,他一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题材敏感,不能怪电影局。
原本,他已经开始着手新片的拍摄。他深知编导一体的重要性,在《天机令》之前,他的每部电影剧本几乎都由自己原创,可无论是前期勘测,还是剧本的编写,他都迟迟无法进入状态。
对于他这种创作与精力都处于上升期的青年导演来说,这是非常致命的——他失去了表达欲。
靳辰星不欲在这个话题上过多讨论,兀自打断了宋泠泠:“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
宋泠泠报出了一个高档住宅的名字。靳辰星正要设置导航,手指一划,看到了屏幕上提醒的未接来电。
远处跨江大桥的轮廓在夜雾中若隐若现,像一道永远无法闭合的伤口。
宋泠泠注意到他的背影突然变得僵硬,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仿佛被冻结在了时间之中,像一台长时间未使用,启动缓慢的旧电脑。
过了一会儿,他静静地按下了车窗,夜晚的冷风灌入车内,他微微仰起头,任凭它们拂过面颊:
“我回个电话。”
*
电话持续响了十几秒后,总算被接通了。
那端传来阵阵嘈杂,但始终没人说话。靳辰星按捺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时雨,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
“怎么说不说话?这些年......你都去了哪里?”他的声音轻柔,温和,彬彬有礼,几乎与三年前一模一样。
可唯独他自己清楚,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只是一部《断桥》。
过了很久,正当他打算再次发问时,电话那头传来了一声怯生生,宛如梦呓一般的低语:
“.......导演?”
时雨握着手机,将它牢牢贴在了脸颊上,温热的眼泪晕开了视线,世界沉浸在一片寂静而柔和的模糊中。
“......是我。”
“导演。”
“嗯。”
一瞬间,时雨想说的有很多,心中仿佛掠过了千言万语,然而最终,只是化作了一句:“我梦到了过去的事情。”
“......所有人都告诉我,不该沉湎过去,要往前看,就像太阳每天照常升起。但我却一直记得,你带给我的,教会我的。永远,永远都无法忘记——”
半梦半醒间,她不自觉地说出了《断桥》的台词。
靳辰星静默良久,沙哑的声线微微颤抖:“你喝醉了,是吗?
“我没醉。我只是有点难过,不想一个人呆着......”
“时雨。”靳辰星打断了她,“我手机快没电了。”
时雨微微一怔,随后落寞地垂下了头:“嗯。”
“所以,你在哪里?”
时雨眼眶再度泛湿,明知这只是对方一句普通的询问,依旧不可避免因为产生期待而痛苦:“我在B市,但我很快就要走了,只是突然想跟你说句话......”
靳辰星深吸了一口气,握着手机的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你在B市哪里?我现在就来找你。”
“亲爱的旅客请注意,前往J市的航班即将启程......”
靳辰星灵敏地捕捉到了背景音:“你在机场?”
“.......”
“你在哪个机场?首都,海安,还是大兴?你不说的话,我就一个一个找。”
“首都国际机场......我的航班很快就要出发了,所以这次还是.......”
“不准去。”靳辰星迅速记录下了一个地址,对着电话那头沉声命令,“待在原地,等我。”
结束通话后,他歉意地望向身旁的宋泠泠:“我要顺路去接个人。你不方便的话,可以先走。”
对方神色古怪地打量着他:“顺路是指......?”
靳辰星看了一眼导航,不确定地说:“大概,三十多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