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关系有了突破性进展以后,秀一心里存在感极其强烈的不安总算是消失了大半,但仍然有小部分的消极情绪偶尔冒出头来。
尤其是在看到沈柒一口流利英文的和别人在电话里交流的时候,那种自觉无论怎么做都赶不上对方步伐的无力感像是不断涌上的潮水把他淹没,对方高大的身影被笼罩在旁人无法直视的光环中快步往前走,就算他拼命跨大脚步伸长双手也还是触不到对方,入目所及的只有对方线条冷硬的背影……这样的梦境他曾经经历过几次,每次醒来都是以他的大汗淋漓为结尾。
沈柒边给他擦汗边问他是不是做噩梦了,他不懂对方的意思,沈柒就解释说:“因为你的样子看起来很害怕,是做了噩梦吗?”
秀一茫然地摇头否认,心里却一阵惊诧——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把沈柒离开他看作是一件很令人害怕的事情了?他的内心在恐惧这件事的发生吗?沈柒什么时候变得那么重要了?
沈柒不知道他的纠结,就像是他不清楚对方之前会突然努力学习的原因一样,虽然他大概有猜到缘由可能是自己,但也没有主动去找寻真相,因为他觉得对方可能不喜欢一切都掌控在他手中,所以也就适当给秀一留一点空间,没有时刻关注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只是怎么现在看来他的放任不管好像起了反效果呢?
向来吃饭香身体棒的秀一竟然在一次变天的时候病倒了。
“我本来一直都很相信‘笨蛋是不会感冒的’这句话的,但现在看到秀一这个样子就知道这句话不可信了。”中央千里来探病的时候语气里还有着惊奇,像是对秀一也会生病这件事感到十分不可思议,而他的这句话竟然还有不少人赞同,看得躺床上咳嗽个不停的秀一气得牙痒痒的。
这时候贴心的好伙伴萱岛就站出来主持正义了,他正色道:“既然秀一病了,那我们还是让他好好休息吧,相信不出几天就能再次看到活蹦乱跳的秀一了。”
秀一闻言立即感动地看向好友,伸手握住他,“大树,果然还是你最好了。”完全不像那几个根本就是来看他笑话的,一点都不懂得照顾病人脆弱的身心。
中央千里也不是真的故意来刺激他的,他只是习惯了有事没事就损他几句,这下子看目的也达到了,看对方那样子虽然有些虚弱,但精神头还是挺足的,便也放下心里那点对小伙伴的担忧,傲娇地甩头回去了,明明来的时候还特地带了精致的小点心,据说还都是秀一喜欢的口味,但他偏偏就是不肯把真实想法表达出来。
等他们走后不久,沈柒也回来了,手上还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砂锅和小碗,显然是刚刚出去给秀一拿吃的了。
秀一看他回来也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因为他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就等着沈柒的投喂了。不过沈柒没有理会他充满渴望的大眼睛,而是先拿了件外套让他穿上免得吹到风,又慢条斯理地把砂锅里冒着热气的粥给舀到小碗里,搅拌几遍等食物没那么烫嘴后才递给已经急得抓心挠肝恨不得上手抢的秀一。
看他猴急的样子还不忘说句“慢慢吃小心烫。”接着房间里就只剩下秀一埋头苦吃的声音了,他自己则适时地为对方吃完一碗后再添上第二碗、第三碗,直到砂锅里的粥都被吃光了,秀一才捂着肚子一脸满足地放下了碗,也是到这时候他才有空问上一句“这是什么粥啊,味道虽然怪怪的,但也挺好吃的。”吃完后他觉得身体热乎乎的。
沈柒把餐具收拾好,边回答道:“没什么特别的,就只是普通的生姜粥,祛寒止咳的。”
“这样啊,难怪我都觉得有点出汗了。”秀一抹了把额头,果然发现了一些水痕,然后又摸了摸喉咙,“嗓子也没那么痛了,不过我怎么不记得食堂有这个?”平时也不会提供这种作用特殊的食物吧?
听他说出汗了,沈柒便去浴室拿了条热毛巾出来给他擦脸,同时还顺便把他的脖子、肩背、腋下等易出汗的地方都擦了一遍,然后头也不抬的说道:“不是食堂卖的,是我自己煮的。”
“!”秀一吃惊地瞪大了眼,被擦身的窘迫都抛在脑后了,“你还会做饭啊?”
沈柒伸出手指弹了下他的额头,看他捂头鼓着脸瞪他的傻样就笑了,“我会的事情多着呢,你以后可以慢慢挖掘。”他本以为会马上听到恋人的回答,谁料等到的却是秀一满脸的复杂。
他敏锐的察觉到此时的秀一心情有点低落,但又不知道更深层的原因,只以为对方是生病了所以精神不好,就把他揽到自己怀里,嘴唇印在他的额角,关切道:“身体不舒服就多休息,别想太多,专心养病,几天后就会好起来的。”
秀一只感觉被他吻过的地方热度惊人,这让生病时候本就不如平时好控制自己思绪的少年更加敏感脆弱了,他把脸埋在沈柒的胸口,耳朵贴在心脏处,希望能借助皮肤底下强健有力的搏动声让自己汲取些许力量。他张了张嘴,过了几秒后才发现自己已经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的吧?”可能他们根本就没有所谓的“以后”了。
沈柒听出了不对劲,抚摸着他脊背的手也停顿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说你的病还是意有所指呢?”
“我……”秀一现在完全不想抬头看此时沈柒的表情了,根本用不着想象就知道对方一定是有些生气了,要不然口吻也不会这样平静中隐含着怒气,只是话一出口他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了,也许是这场病给了他变得软弱的理由,也许是这些话藏在心里太久,久到他都觉得要是再不把它拿出来,它就会埋藏在心底变成一个他怎么也迈不过去的坎……他可从来都不是会一直逃避下去的人,钝刀子割肉什么的也不是他一贯的风格,就算在沈柒身上失算了,这个男人让他变得都不像自己了,但要一个从来都不怎么擅长藏话的人坚持了那么久也是到达极限了。
他咬咬牙,无视掉贴在他背上温暖的手掌,怕冷一样抱紧自己的手臂,实话实说道:“我们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哪像我什么都做不好,你懂的东西那么多,和我们完全不一样,根本就是需要我们仰望的对象,这样的你能和我在一起多久呢?那些说会一直在一起的话连我都不相信,我知道自己根本就没有那样的魅力让你这样。所以说——”秀一咬着下唇,“你的未来和我的未来,根本就不可能会继续交集在一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