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砂从医学所出来时,长庚星已爬上暗蓝的天空。
气象局主楼灯火通明,银砂在敞开地正门前顿住脚步,仰头望向三楼拐角处锃亮的玻璃窗,黑色大衣就像它的主人一般,随意懒散地挂在衣架上。
即便相隔三层楼,银砂依旧感觉自己嗅到了沙金贯顶的香气,他缓缓闭上眸子,深深将所有气息一股脑儿地拢进心底,私自占有。
拐角办公室的主人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打上私人专属标签,此刻正凑在一张动物骨骼法医解刨图前仔细打量,五只野狗的骨架上,黑色电丝纹路就像蚂蚁行进过的路线图,细细长长的,浅淡又不可忽视。
“当当当”门被敲响,玉璋头也没抬地说了声,“进。”
“老大,博物馆赛区一千两百名玩家雷系异能筛查完毕。”林兵一板一眼地报告,“雷系异能者98名,3名外洲人,所有人各项证件均没有问题。”
“三个外洲人都是哪儿的?”玉璋放下疯狗图,靠在沙发背上。
“图埃门、内洛肯、苏卡罗洲三洲各一人,他们三人互不相识。前两人是来探亲的,苏卡罗洲的那人拿到了富轹洲永久居住权,全家都搬来了。”
没有天鲁格的疯牛崽子,玉璋指骨无意识地翻着金属币。
“这些异能者中,58名Lv.1异能者,36名Lv.2初期异能者,4名Lv.2中期异能者,经过异能检测仪和工作人员实测,均未发现覆着型雷电异能。”林兵继续说。
“图埃门和内洛肯的那俩人,是什么等级?”玉璋问。
“一个Lv.1,一个Lv.2初期。”
正常覆着型异能需要能力者和操控者一对一接触,第一次碰到骷髅人的时候,玉璋下意识的按照常规逻辑考虑。
但后期追杀他们的电丝傀儡一层比一层嚣张,跟切糕成精似的,恨不得一个‘果干’换下他们身上半块肉,黏上来就甩不脱,数量比蝗虫还多。
能做到这种程度的,他能想到两种方法:
第一种,接地气的思路,野牛这个操纵者先他一步走过所有楼。
第二种,虽然听上去不太符合现状,但野牛研究员各个都是闲得蛋疼的脑洞型选手,手握极梦药剂这么个 ‘潘多拉魔盒’,将覆着型异能搞成隔空操纵,类似于脑电这种的,也不是不可能。
还有个问题,他刚刚在内网、全球异能者交流网等网站、异能者经常吹牛逼的论坛上里里外外搜罗一圈,能找到的覆着型异能者,只有大众熟知的雾系异能,和辅助技能中的金属锂‘精神操控’系异能,没有雷电系。
并且雾系和操控系Lv.1只能覆着五分钟,Lv.2初期可覆着一刻钟,那些傀儡能和他们打那么久,按这个逻辑,至少也得是Lv.3中期以上才能做到。
野牛这只怪物,究竟是什么等级?
玉璋指尖点了点疯狗骨骼电丝图:“这个案子是谁经手的?”
“这个案子啊……”林兵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在记忆里翻找两秒,“是紫兰分局递上来的,这五只疯狗咬伤的那十几个人是常年在风情街鬼混的小流氓,之后狗就死了。要不是狗骨骼上电丝纹有些奇怪,这个档案也不会转到总局。”
“三年来也只有这一起电丝纹案件,所以大家没特别关注它。”档案柜在林兵脑子里转过一圈,补充道。
三年,这个人是三年前短暂停留过富轹洲,还是一直蛰伏?
玉璋将疯狗图递给林兵:“这98名雷电系异能者先集体观测,逐一排除,重点观察三名外洲人与Lv.2中期异能者。对了,赫尔墨斯的纸鸢什么时候来的富轹洲?”
“赫尔墨斯现任董事长纸鸢·琼斯两年前将公司总部搬到富轹洲,那也是他第一次入境。”
“琼斯?”玉璋诧异地一挑眉,“不是老董事生前没给他名分吗?”
“名分是他自己给的。”林兵古板脸跟AI似的机械念词,“他为了不辜负老董事长的深情,在人死后举办了冥婚。”
冥婚……
深情…………
玉璋吹胡子瞪眼地把某俩人抱着啃的‘假意’场面甩出大脑,纸鸢的‘深情’还真像是便利店里的套套,想起来就要啊。
“塞恩和他一起来的吗?”玉璋问。
“不是,塞恩是野牛生物大地震当夜乘坐纸鸢私人飞机入的境。”林兵顿下说,“我怀疑他就是悬赏的2A之一。”
“哈?”怪不得纸鸢对银砂那么感兴趣,野牛悬赏俩A一O,银砂或许‘不认识’塞恩,但塞恩看上去是认识银砂的,俩人在赛场上演挺好。
纸鸢有了塞恩还不满足,还想把银砂也挖走,野心倒是不小,玉璋嗤笑道:“就是他。”
“再去帮我查查落光年和金燎,查仔细点。”玉璋说着起身与林兵一起出门,下楼前往一层审讯室。
“哟,待得挺自在嘛。”玉璋推开审讯室的防爆钢门,一眼对上扣指甲拽倒刺、颈间带着异能监禁环的精瘦Alpha张乾——瞟来的眼神。
“嗬嗬,你来了。”张乾俨然忘记赛场被玉璋一拳砸凹面中的痛苦,老熟人般打招呼。
玉璋挥手让审讯桌后气冒烟的两名同事离开,林兵拿着记录本坐在里侧,玉璋随意靠在桌边,不紧不慢地拎起暖手瓶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吹了吹热气问:“为什么杀刘武刘遛,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张乾不答话,眼神像白蚁啃食承重梁般充满恶意又光明正大的,将玉璋从头发丝扫量到脚踝,瞧着瞧着,视线变质成烂酸菜滚向了下水道:“玉处,你说你长成这样当什么条子,赚这仨瓜俩枣的都不够买洗澡水吧,哥哥养你啊~”
玉璋眼皮都没撩,老僧入定的一口一口悠闲地喝着水。
林兵听不得任何人侮辱玉璋,毫无征兆地一拍桌子扔出暖水壶,结结实实砸在张乾额头,张乾当即被砸了个倒仰,水壶“咚”得掉在地上“咕噜噜”滚了半圈壶嘴开了,开水淌湿张乾的鞋。
“哈哈哈……”张乾笑得像个抽风的老鼠,尖嘴猴腮地推出满脸褶皱,看得审讯监控前的众人各个屏住了呼吸。
地上冒热气的白开水一秒一秒地凉透,湿冷地溻着张乾的脚,他盯着慢条斯理喝水的玉璋,胸腔猛地涌起莫名的恐慌,连贯的笑声在死寂中尴尬地卡碟,他闭上了嘴。
玉璋喝尽最后一口水,随手将纸杯扔进垃圾桶:“电板好像又短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