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前被那个伪造女王控制的时候,她的意识其实是清醒的,只是不能违抗她的命令。
可是虫母遗骸一出现,她的内心缓缓涌出的,彷佛连绵不绝的悲恸占据了她所有心力,被操控的母亲,被侮辱的母亲……已经死亡的母亲。
一股无名的怒火冲上心头,她忍不住要质问,为什么?
守护者呢?你们在干什么?
为何能够让母亲沦落至此?
为何没能保护好她?
为何?
在愤怒的驱使之下,她将母亲收敛,她要去质问那些没用的家伙!
可是真正与它们面对面,她才发现自己并没有可以质问的对象,勉强能与她对话的家伙居然只是个低阶虫族,连意识都没有的家伙,只知道依据本能行动。
无名的火气与无处可去的愧疚交织之下,她冲动地举办了一场天葬。
可是在天葬真正开始之后,她看到虫幕之外的赢无忧,一股心虚令她不敢直视她的眼睛。仪式已经开始,已经没有退路了,她只能狼狈转头,错过赢无忧谴责的目光。
开弓没有回头箭。
虫族生于母亲就应该还于母亲。
她渐渐地感觉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这处不属于她的虫群,似乎在慢慢转变,熟悉的包裹感,似乎回到了母亲的膝下的感觉,身边都是同族的声音,似乎有虫不讲武德,仗着年幼的身体,在母亲面前撒娇卖痴。
太阳穴隐隐作痛,她沉浸在难得的回忆之中无法自拔。
她看到了母亲的身影,美丽的触角、黑亮的甲壳还有迷虫的尾钩,集结了所有虫族的强大之处的母亲,悠闲地躺在王座之上,就好像以前的每一次出征一样,接下来,她会给予子女赐福。
这就是人类说的回马灯吗?
她知道这都不是真的,世界毁灭是不可更改的终章,她也早就在漫长的岁月之中脱离了虫族,变成末日之中没有来处也无去处的芸芸一人。
可是故乡的幻觉也很美妙,如果能够在这样的幻梦中离去,也不失为一个好结局。
只是有些对不起赢无忧,孤单前行太过残忍。
奥尔嘉凝视着王座上的母亲,这是幻影,却与真实的母亲一模一样,如果彻底沉沦,是不是就与现实别无一二。
手摸上颈后,一击下去,可能会变傻,也可能会死亡。
她犹豫不决。
若是还是个单纯的虫族,她不会有现在的烦恼,可是在炼狱般的这个人间走了这么久,终究还是沾染上了一些人类的习性。
她不甘心。
她所经受的那场浩劫,好不容易有了新的可能性,好不容易有了新的方向,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真相与来处,两相比较,她难以选择。
末日里的人怎么能拒绝这样美好的幻象呢?
在她思想不断活跃间,身体的力量也如同抽丝一般,慢慢被抽取干净,奥尔嘉知道自己在被搬空,可是她不在意,力量能对母亲有用,那便拿去吧。
这就是虫族对待虫母的方式。
被抽取出来的力量凝结成丝线,渐渐将虫母遗骸包裹起来,结成小小的一个茧。
真是厉害。
奥尔嘉在心中感慨万千,做戏做得这么全套,即便她知道,这一切都无力回天,母亲早就死亡,那个冒牌货也只是拿着久远的尸体欺骗低阶虫族而已。
可是看到那个小小的茧,她还是由衷地生出喜悦,自发地将自己的力量梳理好,好让它更好抽取。
在她沉浸在茧的形成之时,余光中,一道耀眼的剑光亮起,虫体龙卷风被划出一道口子,一个身影从那里飞了进来。
看到那个身影,她心中的心虚再次占据了上风。
以至于在被人拦腰抱走的时候,她连一丝的挣扎都没有,安静得仿佛如同一具尸体。
而她一离开,凭借剩下的那些歪瓜裂枣是没法支撑起一场天葬的,更不用说,这场天葬进行得任性,后面甚至开始结茧重生。
噗嗤的声音连续不断,是虫族爆体的声音。
这声音足足持续了一两个小时才停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