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天监算出的好日子是三月初三,这原本已推迟的春闱再一次推迟到三月底。三月三在城东菜市口宣判丞相死罪,当日同时,大理寺内对谢祎执行杖刑。
消息传出,一时间各处的奏折纷至沓来,新帝慕成简盯着小山高的求情状,命宫人撇到一边,只挑出江南三州一府来的状子叫人念。念完,望向坐在下面的温亲王慕成烨:“看吧,纵使现在,他们也不是真的敢造反。”
来的折子仍是求情,只不过不再委婉。
“还是陛下的计谋好。”温亲王答道。
念起江南与丞相谢玉关系密切,因此在决定处死丞相前,新帝就已经派人去南边挑拨离间。
乔文胜在江南东路话语权颇大,下辖建康府、宣州、徽州、池州等。若乔文胜带兵闹起来,他的确很头疼,但毕竟是远水,只要他让淮南东路和两浙路给江南东路施压,现在的乔文盛哪还有什么功夫来管丞相,自己早在运河漕运一事上焦头烂额了。
“只可惜,没在那老家伙死前,把该挖的东西都挖出来。”慕成简叹了口气。
温亲王忙道:“陛下此言差矣,只要丞相死了,剩下的那两个孩子能起什么作用?陛下还指望一个之后连站都很难站起来的小公子,能光复谢家往日风光吗?”
“要我说,陛下还是太心善了,留下丞相一双儿女的性命也就罢了,还保留了他们的良籍,要我说直接发配西北就算了。”
不知道这是有意的话,还是无意之间的提醒。
慕成简忽地抬头盯着温亲王:“西北,那地方可不能去。否则岂不是放虎归山?”
“你不说,朕都忘了这么一个人。既然无法为朕所用,此事过后,便想个由头除掉吧。”
那位昔日风光无比的镇军大将军,不像他们这些官家子弟娇生惯养,他是一步步靠军功爬上去的。
如果这样的人有造反之心,那大梁很难安稳。
“算了,还是不要等太久。”新帝突然又说,“三月三,一起送上路吧。”
*
丞相府。
宣诏的公公走后,府外监守的禁军便撤走了一大半。剩下几个听闻丞相即将处死的消息,对监视相府的兴趣也弱了下来,每日在门口站一会儿便去隔壁街巷喝喝酒、吃吃茶。
谢云颐让春芙和秋桂去看了几次,摸清了规律,便趁着对方上午休息的时间,被封兰越偷偷送上了沈银珠的马车。
“将军,这样出城,不会被拦吗?”谢云也打扮成寻常妇女的模样,戴了帷帽,沈银珠在前方驾车,挂着济世堂的招牌。
京中自新帝登基后,便管的比以前严了许多。进出城门都要进行身份检查。
“只需要把我教你的背全了。”封兰越让林晋野在外面给谢云颐弄了一个新身份,是田庄上庄头的妻子,得了风寒进京诊治,没想到竟是出的瘾疹。
瘾疹其实不算什么大病,但由于其表象为皮肤上长密密麻麻的红点,不了解的人多以为这会传染,害怕的很。
谢云颐脸上和脖子上便点了这些红点:“将军,你答应我的,你们一定会平安出来,若我在外面等上十日,你们还未成功出来,那我便不会自己苟活下去。”
其实封兰越很想对谢云颐说,就算他们没有出来,也一定会把她平安送往秦州,由赫连将军照顾,但是他知道这话谢云颐不会听,谢云颐几乎把丞相、谢祎、春芙以及她当做生命的全部。
“相信我。”封兰越不多说,只温声道,“出城后有什么事便吩咐林都尉,你可以信任他。身体方面一定要听沈医师的话,她不会害你的。”
谢云颐想起从前祎弟跟她说过的,将军和沈银珠在幼年时相识。她并未仔细打听这段经历,但是她也相信沈娘子绝不会害她。
谢云颐点头答应下来,正要再叮嘱,见车子到城门口,又默默抓住身边封兰越的手腕。
封兰越也是平头百姓打扮,送妻子进城来看病。
检查进出城的官兵是步军副统领李涯的部下,瞥见济世堂的马车,立马派人拦住。
沈银珠心头一紧,敲了两声门板,示意危险,里面便回了她两声,示意她无碍。
沈银珠不了解李涯,封兰越却是对此人极为了解。李涯长袖善舞,最讨厌别人说他是某位确定官员的部下。
走到沈银珠跟前,他问了声车子里是什么人,沈银珠照说好得答,他便立马捂着鼻子躲远了些:“瘾症之人,还不快拉走!”
沈银珠“哎”一声,正要走,对方却又说
这么就走了?沈银珠还没理解他的意思,嗯半边窗子就被微微支开一处缝隙,从里面放出来半锭金子:“麻烦李统领了,夫人病得厉害,还需快些出城休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