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淡道:“我会遵守约定帮你找师兄。”
阮流拿着块桂花糕正要往嘴里送,闻言,分出半片心神回应:“我知道啊。”
“没必要拿这些讨好我。”
阮流的动作顿住了:“你觉得我在讨好你?”
他被师兄养得太好。师兄对他百依百顺,哪怕递过去一瓶毒药,说不定也会面不改色喝下。
眉眼淡下来,唇线拉直,酒窝消失,明显不高兴了。
怀疑带来的惊恐,被自欺欺人地用愤怒盖下,也许唯独如此,痛苦才能消退半分。
不等云停回答,他又问:“你吃不吃?”
糕点通常要就着茶水,干吃一块已经是极限。云停一块接着一块,阮流没给他倒水,于是一口水都不喝。
他边吃边看阮流,可少年低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那碍眼的戒环,想必是他至爱的师兄送的,不然也不会如此宝贵。
从进城便想着师兄、要找师兄,为何不恨那师兄将你一个人留下?
如果我……
他心神一震,指尖荡出一股灵力,桂花糕碎成粉末。
“抱歉,我……”
阮流递给他一杯茶,面上还带着些许郁色。
“原谅你,”他看着云停,“不愿意也行。”
愿意什么?愿意吃糕点?还是愿意找师兄?
答案他心知肚明。
云停视线落在阮流微蹙的眉:“并非不愿。”
冷淡的声音染上几分不知名的情绪,好似冰川上长了几根绝无可能存在的草,显得怪异。
阮流并未揪着这事不放,况且他另有目的。等云停喝下两杯茶水,才说出今日的发现。
“有用吗?”
他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半仰着头求表扬的样子很让人心软。
整个客栈都陷入夜晚的宁静,烛火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云停不由自主放轻声音:“有的。”
酒窝又出现了。
阮流单手拖住下巴,告状似开口:“你第一天对我好凶。”
冷冰冰的脸上难得闪过茫然,他恍然不觉凶在何处,道:“抱歉。”
“原谅你。”
少年摊开左手递在他眼前,细白手不似初见简朴,除了银白戒环和镯子,还挂着两三个颜色各异的指环。
澄澈的眼珠盯着他:“能像上次一样给我一点灵力吗?”
云停不语,单手盖上他的手,纯净的灵力源源不断汇入阮流的体内。
不如上次细如发丝的灵力,这次似一指宽的麻绳,顺着掌心进入经脉,身体难得再次感到充盈。
许久未得到充足灵力滋养的脉络重新迸发活力,残破的身体回温。
他上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还是三年前,如今再看,熟悉又陌生的灵力几乎是挤进身体,难以言喻的酸胀感充斥全身。
舒服的……难受……
阮流眼中弥漫上一层水雾,半个身体几乎趴在桌上,死死咬着唇,颤抖着不让声音泄露半分。
云停见状,缓慢收起灵力,给少年纤薄的身体一点点缓冲时间。
视线黏在红润饱满还印着齿痕的唇上,片刻克制移开。
低哑的声音率先响起:“你要去城主府。”
肯定的语气。结合阮流先前说的发现,这并不难猜。
阮流半边身子发麻,没缓过来也没力气,闻言不打算隐瞒,嗓音含糊简单“嗯”了下。
怎么说现在的感觉?舒服又不舒服。
可能是没经验的原因,云停的灵力给的太多,他经脉又窄。好不容易被师兄喂宽了几分,长期的灵力匮乏又窄了回去。
他的手忘记收回去,直到云停离开,才被轻轻放回床榻。
身体还是酸,但已经不影响正常活动。
手背抵上额头,想冰冰自己清醒一下,结果是不同往日的温热。
阮流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等它自动降温。
休息片刻,他才恍然意识到云停后面还说了什么。
云停问他为什么要去城主府。
他怎么说的来着?
微凉的晚风划过脸侧,男人冷静的面容耳根却发烫。
“因为你啊。”
脑海中不知响起过几万次这句话。
锐利的灵剑骤然加速,给漆黑的夜空留下一道长长的白痕。
……
阮流悲催地发现自己想不起来,但按惯例,无非说什么注意安全之类的话。
想到云停这种性子被迫听了一堆牛头不对马嘴的回复,阮流决定偷偷为他默哀三秒。
他一早便打着让云停给他输灵力的主意,早早想好了腹稿,可惜灵力太猛,脑子被狠狠甩在身后,最后只留下每次脱口而出的“注意安全”。
好在目的达成了。
在入睡前的最后几秒,他还想着城主府的事。
为什么云停想要抓那只邪祟?为什么城主称病谢客?趟这滩浑水真的对吗?
来不及了,他睡着了。
槐花香如雾,将这座城完全拢入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