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泽兰和辛冠清没见过这张博这副模样,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虽然心中相信女儿,咖啡卖了这么多都没有人生病,必然是这张家父子故意讹人,但此时店内人满为患,二人脚步踌躇,生怕说错了话影响咖啡店的生意。
辛芷冷笑一声,踏进店中。
早就知道这张家父子不会善罢甘休,但对方蛰伏多日,就想出了个装病的法子,也是刷新了辛芷对蠢货一词的认知。
正好,他们主动送上门来,不用她去找他们。
“张博,以我们两家的关系,我家铺子什么时候卖过咖啡给你,不要在这里口说无凭。”
张博打滚的动作愣了一瞬,随后梗着脖子叫嚣,“我就是想看看你这咖啡到底是个什么新鲜玩意不行吗,我托我兄弟买的!”
天杀的,辛家现在门庭若市,张博前几日好奇想要图个新鲜,根本挤不进去。
更别提苏念慈几人,只是看到他,就拎着扫把来要把他赶出门外。
辛芷抱着胸,神色不虞,“你说这话谁信,这咖啡这么多人都喝了,怎么只有你在这里撒泼打滚,况且,我看你这面色红润,躺在地上舒服得很啊。”
张石怒瞪着辛芷,“你这黄毛丫头,怎么如此蛇蝎心肠,我儿都痛成这样了,你竟如此冷心冷肺。”
“那怎么办啊?”辛芷一脸冷淡,漠视着张家父子二人。
张石张博脸色涨红,辛芷这副淡定的模样远超他们的预期,本以为对方会跪下来求他们大人有大量的幻想化为泡影。
“报官!我们要报官!你这个天煞孤星,就让官府来治你!”
“好啊,那就报官吧。”
正中辛芷下怀。
辛家和张家在一群好事者的簇拥下来到了城中的官府。
此地的主事推官姓陈,其职责相当于现代的民事诉讼法官和街道办一体,既负责对百姓的冲突进行调解,也负责罪责的判罚。
陈推官不惑之年,严肃的面孔上满是公义二字,高坐大堂,原本吵了一路的张家父子进了大堂,也不得不在庄严肃穆的气氛下禁声。
“说吧,什么事?”陈推官等众人安静了下来才缓缓开口,声音沉稳严肃。
“大人啊!请你一定要为犬子主持公正啊!”
张石一个箭步上前,什么还没说,就谄媚地跪下了,双手合适,拜向上方。
“大人,我家小儿喝了这辛家的咖啡,现在上吐下泻,身虚体弱,我前去辛家讨个说法,可那辛芷却拒不认罪。”
陈推官轻微点了点头,示意他知道了,随后看向辛芷。
“事情是他说的那样吗,你有什么要说的?”
“推官。”辛芷上前一步,恭敬地行了个礼,“我家咖啡从来都没有致人腹泻的情况发生,张家说的都是无稽之谈。”
“你放屁!”张石吼道。
张博见状,又躺倒地上开始哼哼唧唧。
辛芷斜倪了二人一眼,缓声道,“张博刚才自己说了,他的咖啡是友人帮忙代买的,这饮品经过了他人之手,他怎么断定不是他人在其中动了手脚呢?”
此话一出,后方围观的群众也窃窃私语起来。
“是啊是啊,刚刚张博自己说的,那咖啡是他兄弟给他的,万一对方有心想害他呢。”
“大胆点想,万一这个好兄弟拿给他的就不是辛家生产的咖啡,也不是没有可能。”
张博张石一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随口编的谎言中的漏洞。
张石不动声色地踹了躺在地上的张博一脚,示意他赶紧把话圆回来。
但张博那猪脑子哪能够用,急得在地上抓耳挠腮。
殊不知,两人的一切小动作都被上方的陈推官看在眼里。
陈推官神色暗了暗,开始动手记录卷宗,显然已经是不信任张家二人了。
“大人,不是这样的啊,我我我...”张博我了半天也没有我出个所以然。
辛芷骤然打断他,神情严肃,“启禀推官大人,我还有一事要上报。”
“什么?”陈推官瞟了她一眼。
“关于前些日子寻花坊中,户部员外郎之子纪治暴死一案,我有证据可以证明,就是张家的酒毒死了他。”
辛芷朗声,整个大殿中没有人没听到她的声音。
“她说谁死了?”
有些消息闭塞的百姓并不知道此事,但经常混迹于烟花之地的人显然已经开始两眼放光。
大家都知道这人死的有蹊跷,可是事情被压了下去,他们作为普通百姓,又怎么能为一个陌生人出头。
陈推官写字的动作凝住,笔尖悬于之上,一滴墨点砸在纸上,缓缓晕开。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陈推官当然是知道这件事的,甚至员外郎多次报案甚至上告朝廷,此事都被压了下去。
至于证据,怎么可能,都过去了这么久,哪儿还有什么证据。
辛芷刚想把自己的话重复一遍,就看见旁边张博一骨碌爬起来,直直地像炮弹一样冲向她。
“你乱说!根本没有这样的事情!”
被张博撞一下不得全身散架,辛芷赶忙避开。
可张博通红着眼,不依不饶,手向前伸着,像是要把辛芷撕碎。
“肃静!”高堂上,陈推官吼道。
“来人,把他拿下!”
瞬间,大殿两侧冲出统一甲胄的带到侍卫,三下五除二,就将张博按在了地上。
“你的证据是什么?”
陈推官目光直射辛芷,似是要把棉签这个年轻姑娘盯穿。
辛芷从袖中掏出了当日的那块地毯,呈在陈推官面前。
“大人请看,这是用特殊药材洛雌制成的粉,此粉接触酒液,便会发生变色,这块地毯来自寻花坊的萱音间,正是逝者暴死前日,张博和逝者所待的地方。”
“你是说,用这个粉,可以证明张博带着自家酿的酒去了寻花坊?”陈推官反问。
“是的。”
“那你怎么证明,这员外郎之子纪治喝了他的酒呢?”
陈推官神色晦暗。
辛芷对此早有准备,“推官您说的有道理,因此,我寻到了纪府,而恰巧,逝者生命宫夫人因太过思念逝者,在其下葬前留下了逝者当日穿过的外衫,在外衫上,可以验证,上面布满了张家陈酒的痕迹。”
“你找了纪家的人?”
陈推官又惊又喜,他和纪家颇有私交,私下里为了这案子想过许多方法,但最终都苦于没有证据而失败告终。
本以为今日这年轻姑娘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她还真有些法子,居然能够想到用草药来验证酒液的痕迹。
“是。”辛芷点头,“算算时间,他们应该也快到了吧。”
张家父子虽然不懂那什么草药什么布料,但仅仅是察言观色,他们也能从陈推官狂喜的神情中推断出,张博此次大概是在劫难逃了。
早在出事一早,张石便当机立断,花了大价钱求了寻花坊的坊主,让他出手保下张博,并且承诺免费供给寻花坊今后五年所有的酒液。
张家酒肆看起来经营得当,风光霁月,实际上,内里早就入不敷出,亏空严重,这也是为什么,张石一心想要吞并辛家的铺子,扩大店面招揽更多客人,从而缓解自己的生意。
纪家的人到了,又是一番哭诉诉苦申冤。
张博虽然不是主观意愿上的致人死亡,但毕竟是他家的陈酿导致了这么个悲剧的后果,五年十年的牢狱之灾是免不了的。
这件事被捅了出来,不仅张家酒肆彻底关门,就连寻花坊也受到了一些影响,短时间内是回不到从前的风光了。
夜半,辛芷侧躺在床上。白日里受到冲击的后背产生了迟来的愈合痛,她睡的很浅,眉头微皱着。
如同指甲划过门板的嘈杂刺耳的声音,从未关紧的窗户滑进耳廓。
辛芷在黑暗中沉默地睁开双眼。
不是吧,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