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剑一交便即分开,常暮云面沉如水:“好步法!”
“承让!”杨郊答道,话音未落,整个人如利箭窜出,常暮云举剑相格,只觉手上传来一股巨力,忙侧身卸力。但发力未半,手上力道却已经泄去。他心下一惊,左脚蹬地,身形飞退,剑交左手,恰截住杨郊来势。
两道白光再次交汇,常暮云长剑咬住敌手兵刃,顺着剑脊下滑,尖锐的摩擦声叫盛采兰捂起耳朵。剑格发出木头相撞的闷响,杨郊后撤避开剑锋,常暮云却反而扑上,剑光成圆向前推出。
争流剑法十二式尽皆刚猛,却各有侧重,常暮云此刻使出的“风波不恶”正有圆融包含之义,对手兵刃一旦入彀,极难脱身。
而杨郊的剑锋只是一点。
一点被圆心包裹,在剑光牵引下飘摇,却始终未与常暮云的剑身相击。这招颇耗体力,常暮云不能久战,提气欲正面强攻。哪知杨郊剑势忽而左偏,常暮云手臂一挺,剑尖指定杨郊颈下三分。杨郊的剑锋却也点在他心口。
“杨师兄赢了!”盛采兰拍手道。
“哎,盛少侠,你这就偏心了!”常暮云大笑着撤下剑,“都是命门所在,怎么说也是平手。你说是不是,长铗?”
他回头寻找长铗。长铗整个躲到门外,只探出一张脸,嗫嚅着什么。
“你说什么?大点声!”常暮云招呼他过来说。
“他说让你再仔细看看。”盛采兰目光下落,狡黠笑道。
常暮云见她脸色,心知不妙,伸手探去,腰带上空无一物。他脸色微变,正要在地上寻找,杨郊已在他面前张开手掌,道声得罪。
掌心正是那枚玉珠,近看种色水润,深翠而通透。
常暮云接过,在掌心摩挲片刻,敛起得色:“常某佩服!”
转念之间他想明白,刚才两人错身时,杨郊挑断丝绦,又接住玉珠——而自己没有分毫察觉。
他认输的气度叫盛采兰高看一分,不再出言嘲讽。不多时,常暮云托辞离去。
盛采兰练过功课,整个上午再没人打扰。长铗对杨郊显然更加尊重,具体表现为再不近他身旁两丈。
午时刚过,长铗和平子捧着食盒,摆进厢房的主屋。菜色虽不如昨晚华丽,也颇丰盛。笋尖烧肉,白灼芥蓝,一碟卤水豆腐,外壳煎得金黄,内里却滑嫩得一戳就断。一碗热腾腾冒尖的菜饭,满满埋着腊肉。
常暮云捧着一碟鲈鱼进来,问:“圆圆呢?”
平子就说:“小姐正盯着他们查制衣的帐,叫你们先吃。”
“这算什么大事!你去喊她,吃过再查!再叫一壶茶来——梅姑娘新丧,酒就不喝了,以茶代酒。”
盛采兰点头,早上见了小梅,也实在没有再大醉的勇气。几个人对坐着静了一会,平子得她吩咐,捧上桂花糕,和茶水摆在一处。
常暮云招呼他们:“先吃一点,圆圆怎么还不来?”
盛采兰夹起米糕送进嘴里,品味片刻,赞不绝口:“这个甘美的味道,真是绝无仅有。上岛前我在石浦也买到桂花糕,和这个一比就失之寡淡。师兄,你也尝尝。”
杨郊本不嗜甜,听她说就拈起一块,甫一入口,两条眉毛纠结到一起,端起茶杯喝水。
常暮云倒不给他妹子留面子,也在举着杯子牛饮,从杯子背后冲杨郊挤挤眼睛:“这个桂花糕,还是得就水才吃得下去。”
盛采兰愕然:“袁少侠专程去四川带回,我还当你们都爱吃。”
“那么甜,嗓子都齁倒了!也就圆圆爱吃。”
“只为她引种,真是神仙眷侣。”
“可不!从小一起长大的!圆圆一长开,嘿,他眼里可就没我这个大哥了!”常暮云大笑,“几年前有阵子圆圆挺消沉,全靠他哄着陪着才缓过来,我这亲哥都自愧不如。你们别看他喊我声哥,真动起手来我不是他对手——就算这样,他不还是留下成亲了?”
盛采兰一愣。这话暗指袁惊入赘,不怎么看得起人。
常暮云也发觉自己失言,找补道:“为圆圆能做到这份上,我这当哥的也就放心了。”
“哥,又在说我什么?”常寒玉银铃般的笑声从外传来,袁惊跟在她背后,依旧沉静得像一个影子。
刚才常暮云没压低声音,不知他俩听见没有?
那对伉俪入座,盛采兰没在他们脸上看出任何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