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无言走得决绝,无回头之意,杀手心软是大忌,即便在地府,是只无处可去的小鬼,也要如此。
瞧着此人坚毅的背,白无常只觉心酸,他沉闷道:“你说,人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生死被人攥着,命簿也不过是别人的戏本子,到头来,做鬼也不安生,就说说这对人吧,
沈知意被那阴司局的人写死,上战场草草了结自己的命,与自己夫君阴阳两隔。
这男的呢,也是个执拗货,没几年也跟着去了,死了劝几下过了几百年快活日子,又投胎去,安生日子活多了,要找不痛快,好在他们姻缘足够,几生几世都够嚯嚯……”
两人做了万年的鬼,日日都不知做些什么,勾勾魂,瞧瞧镜花水月,便抵得上人间一年,但依旧不少魂灵还是愿踏上那轮回。
黑无常鲜少听到白无常的怨声载道,也安慰着,“不为什么,活着有活着的意义,快些干活去。”
………
早早问了法子又回到宅子的卿无言,在里屋盯着睡得正香的南荒,耐心不及,便从井里打来一盆水,泼在了南荒的脑瓜子上。
“上路了,还睡。”卿无言毫无耐心道,他还踢了一脚床板。
以往他睡不醒,师傅都这般喊他,效果显著。
“咳咳。”
南荒被突如其来的窒息感闷醒,凉意渐起,抬眼便是一张怒火中烧的脸,知晓自己耽误时辰,他带着歉意道,“仙人,对不住,我睡过头了。”
“一口茶时间收拾,快些。”
“好。”
她是只爱幸灾乐祸的鸟儿,一瞧这场面,就摇头晃脑飞到南荒跟前,又飞回卿无言肩膀,那模样可是欠揍。
死鸟,看哪天我烤了你!昨儿个还瞧你可爱。
南荒边收拾边瞪着凤染秋,这梁子他们算结下了。
此去枫叶国,稍有阴凉,一个不小心便会染上风寒,南荒那单薄的身子可顶不住。
南下五十里才到的枫叶国,施法便能去,但黑白无常告诫在人间可用的术法甚少,甚至新任使者只靠肉搏,乱用会搅乱人间秩序。
一路上他们走的地方并无什么人家,杂草也未曾有,卿无言知道,他们是才走到了地府的出口处,比不得上次去凤凰村的地方,这次没有指引。
没几里路便喘大气的南荒,抱着包袱哀求道,“仙人,这枫叶国多久到,我现在是口干舌燥。”
这路全是石头泥沙,风还刮得呼呼响,还不如头次的尸山呢,好歹有活人气息,鸟不拉屎的地方,死人骨头都没得。
卿无言并无作答,只环顾一圈四周,寸草不生,干旱至极,风沙颇多,有卷尘之像,但这云……竟是厚得无法透光。
“仙人,怎么了?”每每到这时候,南荒的心可是打鼓了,只要卿无言一言不发,必定有坏事发生。
“此路是必经之路,但恐怕有点难走。”
卿无言生前哪里没走过,江湖都有他响当当的名头,这也绝不是虚名,十几年来天灾人祸见了不少,这天象,让他犯了难。
“难走?除了口干舌燥,这平原之势看着难到头,确实难走。”南荒点点头道。
他虽读的都是四书五经,但平日里杂书看了不少,卿无言不说,他也知其一,不过,他悟得晚了些。
卿无言废话不多说,拔出背后弯刀割下身上衣料,搓成绳状,麻利地绑在他和南荒的手上,点了点肩膀的凤染秋,示意她幻形。
凤染秋打了个呵欠,翅膀大展,提溜两人上了背。
路途凶险,这天象分明是龙吸水。
尸山踏尸骨他们不怕,天灾难改,卿无言比起之前都要严肃,南荒是迟迟未敢开口。
两人紧紧抱着凤染秋的背,感觉着风有如排山倒海之势向他们扑来。
镜花水月前,堆满了瞧热闹的小鬼。
“嘿,前几任上任的使者路途有这般艰难?”
“不曾得知,前几任去往之地,也未曾有这新使者艰难,这羊角风十几年不曾遇到,还偏偏给他们碰上了。”
龙吸水,比起洪水更是无情,它掠过之处,房屋倒塌,庄稼全无,留不下什么,人一碰准死。
小鬼们批了又批,这新使者的使命过于艰难了些,纵使是黑白无常二仙,也不过是游了忘川,卿无言是出个门都是艰难险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