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禾在拿自己的性命做筹码与皇帝交换时,有没有后悔过当年在军中出手搭救那个倍受欺凌的瘦小少年。
在她算计如何才能在皇帝手中保住身在前线的梁澈等人性命时,她有没有后悔当初带着“孟昭”结交他们。
在她在宫中甬道上浴血厮杀时,当她看见那个昏睡着的孩子时,当她眼睁睁看着刺客将利刃刺向那孩子,自知这一刀无解时,她有没有后悔相信他,相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利用孩子。
她常说交换总要付出代价,她得到了想要的,也该让买家满意,可她当真没有想过:如果当年扶的不是这个人,而是旁人,会不会她不用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也能完成夙愿?
秋禾,你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当真毫不后悔认识“孟昭”吗?
梁澈不知道。
梁皖也不知道。
没有人知道。
…………
有个词叫做粉饰太平,把已是一团乱麻烂账掩饰出井井有条的假象,大的比如现在京中这几家和上面那位的恩怨,小的就像……各家的账一样。
户部的账突然出了问题,缺了十万两雪花银,皇帝震怒,十万两银子绝不可能轻易消失,便下令彻查各个世家的账,必须查出是银子最后流入了何处。
李家李墨竹管账是好手,李家的账从来没让人操过心。户部要查也没什么可查的。
林家书香世家世代清流,林御史对这些比眼珠子都宝贝。
一条条一笔笔,有来有回,甚至还有批注。
没什么可怕的。
叶家和梁家就麻烦了,梁家的账面起码有一半都是假的。
毕竟,江南那一条条“万帮”开出来的水路,垦出来的良田,各个义学,银子可都从这来啊。
梁皖林墨瑶李墨竹叶恒的交情也有很大一部分来自这儿。
明面上与梁皖一起交好的是林墨瑶,李墨竹和叶恒只是陪林墨瑶一起,但实际上李墨竹给梁皖做账已经做了许多年,叶恒借次次查案之便也可明晃晃的往返京城和江南。
京中流传多年“梁家无女客”,但实际上,梁皖和好友见面后,暗室里时常会多出一人挑灯理账。
所谓做账,不过是这偷一点,那少一点,一点点把数字对上。那么庞大的数据,账面一个人根本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做平,一直是看的过去就行。加上梁叶两家一直是两个孩子当家,这种细微处也没人在意。
可如今,皇帝下旨,户部亲查,李尚书虽然是布衣出身,可李墨竹在经商一事上极有天赋,李家在京中产业不少,自当避嫌。
李墨竹从来只是自己帮他们,从来没把李家牵进来,这才让李家无事,可如此一来,要想混过去可就极为不易了。
梁皖一得了信儿就对梁澈老实交代了,梁澈没问她为何做账不做干净,为何明知有天大的漏洞还不填,只说:“既知道问题,就趁还没被发现收拾干净。”
走之前还留下了至关重要的一句:“名声这东西重要也不重要,正经人谁能花这么多啊。”
几人连夜挑灯夜战给那一笔笔消失的银子编去处,萧楠哲不怕挨打自然胆大,大笔一挥:
梁澈“军中饭菜太难吃,餐费补了又补,实在记不住补了几次”账上的数是随便记的。
芸娘“绣坏由五百两一匹的缂丝制成的礼服”拿钱补了,不敢告诉贵客,没敢记账。
编到兴头上,写下了秋叶“夜夜同点九大花魁”不敢告诉家里,偷偷挪钱付账的狂言。
……
正搬账本的秋旻路过看了,沉默着接过了笔,写道:萧楠哲“头上坠的小铃铛非要纯金底累银丝玉为饰的,结果头发断了全丢了”没敢告诉家里,抹了支出记录。
林墨瑶凑过来道:“不愧是姐弟,编的理由好相似。”
秋旻把笔还给萧楠哲,回答林墨瑶:“不是理由,他是真的这么弄丢过四个金铃。虽然金子没那么纯,也没那么多工艺。”
林墨瑶:“……”
李墨竹一边问梁皖梁家的人各项习惯,一边给梁家一笔笔生活支出添添加加,算的眼睛疼,刚打算歇歇就听见他们正围着萧楠哲,便走过去看了看萧楠哲写的东西,沉默了片刻,问梁皖:“要不你也有点不良嗜好?”
梁皖沉思片刻:“喜欢拿银子打水漂怎么样?”
李墨竹:“……”
林墨瑶:“哇 !不愧是一家子 !”
李墨竹沉默着拿起了笔,把梁皖“喜欢拿银稞子打水漂”数目不知,添了上去。
林墨瑶:“哇 !你得到真传了啊阿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