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服被点了名,立即坐直了脊背,发觉他不过是借着自己又引回自己身上,才稍稍松了口气。
可眼见着没人拦着他,他就要在皇宫的宫宴上,从家事论到国事去了。
一年前的边关大概还能算凶险。
可而今霍去病带兵封狼居胥,李敢再提继承兄长遗志,可就不是“保卫疆土”,而是要给他们李家保住在军部的权力了。
许昌听到这里,也终于坐不住了,起身说道:“李将军,今儿不过是让各位坐下来把酒言欢的,政事还是留作朝堂上论断的好。”
李蔡闻言,像是以杯口为剑,在席上胡乱转了一圈,终于找到目标,指向了许昌,怒吼到:“许昌!你胆小,还不让别人心直口快吗?你们兄弟二人,没有保家卫国的胆量,只知道缩减军部的银两!你还让女人乱政!夏——”
他果然当着众人的面,揪着许昌的政见破口大骂起来。
“李蔡!你喝醉了。”眼见场面越来越混乱,卫青终于沉着声音呵斥道,“别在皇上面前失态。”
原本垂眸斟酒的卫子夫神情骤变,猛然抬头看向卫青,险些失手把酒盏打翻在地。
从阿娇这里看过去,能清晰地看到刘彻的嘴角居然微微勾起来,像是跟卫子夫说了句什么。
夫妻之间的事情她不好多作关心,转过头来继续盯着李蔡。
李蔡有半个身子对着阿娇,她能清楚地看清李蔡眼神里的火越来越旺,也越来越阴郁,像是终于的等到了自己想要等的人。
他转过身,对着卫青笑了笑:“我亲弟弟死在战场上,我难道不配哭吗!”
李蔡似醉非醉,手腕一翻,那就被直直地冲着卫青飞了过去:“我弟弟没能活着回来,都是因为你!!!你明知他会误入歧途却不救他!你才是杀人凶手!是你害死了他!”
卫青像是没料到他疯到了这个地步。
加上他看着李广长大,心里有愧,居然也没站起来,像是准备硬挨这一杯,就听“铛”一声响,酒杯被霍去病的剑鞘拦住。
醉酒的人难道还会有这样厉害的手劲吗?
“卫将军,李广之死,你敢说自己没有一点责任吗!”
“他是我亲弟弟!也算你的半个弟弟!你和我一起,把他从小养大!”
“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误入歧途,送死去吗!”
李蔡声泪俱下,感人肺腑。
居然也和刘笙几年前在那场告别宴上情真意切的发言如出一辙。
楚服下意识想跟着场上和卫青霍去病相好的几个将士一起站起来,却被阿娇一个眼神钉在了原地。
她眼神是说不出的阴鸷,左手紧紧抓着右手的手腕,护着里面一条短鞭子,按在刘嫖的腿上,像是早就料到了这场闹剧。
朝着楚服摇摇头,做了个切莫意气用事的口型。
楚服其实并没看懂,只是听从了那个熟悉无比的眼神,抬起了一半的身子老老实实坐了回去,握紧的拳头也渐渐松开了。
平阳公主安排的那几位歌女惊叫着逃离,李敢已经冲上来抓住了卫青的领子,像是准备扭打在一起。
劝解的、上手把两人分开的、趁乱补一脚的。
好好一场宫宴,成了闹剧。
混乱中,陈阿娇声音不大不小地说了一句:“你们要打出去打呀!”
如果有人静下心来仔细听,几乎还能听出几分愉悦。
最后,李敢终于不知道听了谁的哪一句话,终于松开了卫青的领子,重新坐回了位置。
刘彻咳了两声,说道:“酒足饭饱,谁都有三分醉意。李蔡将军是义气中人,难免犯糊涂。小德子,扶几位将军去歇息吧。”
卫子夫说自己离开太久,小皇子要闹了,也摆驾回宫。
她始终垂着头,露出来的半张脸显得苍白极了。
可惜刘彻没让她多看,转过头来,挡住她探究的视线,沉声说了句:“皇后,你在看什么。”
刘彻大约没想到宴席尾声,陪着自己的居然是她。
陈阿娇不想给他斟酒,赶紧拍了拍手,把后方几个献唱的妃子喊回来,轮流给皇上倒酒,推说自己去帮卫贵妃照顾孩子,也离席去了。
几个妃子小主见能接触到皇上了,个顶个的积极,眨眼就把刘彻的视线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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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还想着要打出去打这一件事,李敢出了门就在和卫青打架。
陈阿娇无心多看,可又不知道去哪儿,随便捡了一条路往前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