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贯的潜规则,在小荒城却好像不顶用。
滚刀肉打出了火气来,狞笑:“你们是天剑宗弟子,他可不是,把他交出来,保管放你们离开。”
蒲扇大的手掌一指,指向了谢鸣玉。
林景闲将人挡在身后。
一路厮杀逃命,林景闲浑身是伤,血和汗混在一起,一片狼藉。
可谢鸣玉却被护得极好,连一点油皮都没被蹭破。
眼角眉梢清澈动人,与这场喧嚣乱动格格不入。
滚刀肉目光灼热,恨不得将他身上的衣裳剥下,在软玉生香的皮子上留下下流的痕迹。
谢鸣玉似有所感,眼波盈盈。
像是受了惊的小羔羊。
师兄还没来得及交涉,就听见叶景闲冷冷道:“休想。”
滚刀肉阴沉着脸:“你们都看到了,不是我不肯给天剑宗面子,是你们自己找死。”
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师兄被迫加入混战。
剑光零落。
一点血落在谢鸣玉的足尖,传来一点腥味。
他静静看着面前的争斗,并不像旁人想得那般惊慌失措,反倒是有些乏味。
没意思。
他这般柔弱的美人,就是会被他人争来夺去。
不管走到哪里,都逃不过这般的宿命。
没了夫君,他在这乱世中都毫无立足之地。
谢鸣玉摇了摇头,落了一点愁意。
说好的很多很多夫君,看起来又要没个着落了。
不过他心善,实在是不忍心看这般的打打杀杀。垂下眼皮,不欲再看。
突然,耳边炸开一声:“……是剑尊!”
谢鸣玉心头一动,眼睫翩跹,落下一片扇形的影。
来人被奉为“剑尊”,手中并无剑刃。一袭白衣,一身气度清俊,乍一看倒像是个书生。
可只要看见他的眼睛,就不会这么认为。
他的眼瞳浅得近乎灰质,结了一层薄薄的霜。如同一柄打磨得恰当好处,光华内敛的剑。
“剑尊……”滚刀肉分明生出了怯意,可依旧强撑着,“就算是剑尊怎么了,难不成还把我们都杀了吗?我们这么多人——”
声音戛然而止。
“可。”
言出法随。
滚刀肉的脸上都还挂着张狂的笑意,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点冷意席卷,犹如秋风扫落叶般,簌簌倒下。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屠戮。
周定衡一袭白衣依旧,于一地尸首中叹息:“杀人者,人恒杀之。”
令人胆寒。
林景闲回过神来,低垂着头:“……多谢剑尊相助。”
周定衡淡淡颔首。
林景闲是天剑宗新一代中最为出色的弟子,有望继承剑尊衣钵。
原本是这么认为的。
但现在看来,林景闲为人行事鲁莽,不计后果,性子还有的磨。
更别说这么轻易就被迷去了心神,实在是不堪大用。
色-欲皮囊皆是枯骨,唯有剑道动人心。
周定衡道心坚毅,易地而处,就算是倾城佳人在眼前,也不能让他心间生出一点波澜。
林景闲还不知一切都落入了剑尊的眼中,还在说着:“他孤身一人出来寻夫,更无依仗,能不能带他同行?”
周定衡不自觉拧眉。
既有家室,还有夫君,竟还能让林景闲神魂颠倒。
实在是荒谬至极。
他不欲管这般俗事,更无念头教导弟子,便要拒绝。
话还没出口,远远一望。
只见一道身影立于小巷深处。
肩上披着一层金玉软纱,虚虚遮住了大半张脸,红纱顺着肩膀逶迤落下,犹如一尾游鱼,溅起的水花落于眼尾,冷不丁化作一点朱砂痣。
眼尾有些湿红,似乎是被吓到了,轻轻颤着。
柔弱可欺,欲语还休。
像是枝头芙蓉花,无力自保,风一吹便跌落泥中,任人践踏。
若是放任不管,真当零落成泥。
周定衡的目光未曾停留,语气冷淡:“你自行其事便是。”
留下也好。
色是刮骨钢刀,也能磨刀。
正好用来磨一磨林景闲的心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