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或是那夜发生的事情太过清楚。
他记得一切。
白皙的皮肤从手掌心滑过,细密的汗珠浮现,在灯光下,犹如镀上了一层金光。
他们离得是那么的近,几乎要将血骨揉作一处。
眼角那一点红痣化作了锦鲤游荡,尾巴晃来晃去,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涟漪。
周定衡定了定心神:“他不行。”
说的是叶景闲。
谢鸣玉:“你又知道了。”
周定衡淡淡:“太小。”
谢鸣玉狐疑道:“你还见过?”
周定衡:“我说的是年纪。”
谢鸣玉撩起一缕碎发至耳后,突然笑了:“那你给我找一个行的。”
周定衡一怔:“找?”
谢鸣玉慢悠悠地翻起了旧账:“不是你说的吗?在地宫里。”他帮忙回忆,“你说,等出去以后,给我找一个能护得住我的夫君。”
这确实是周定衡说的话。
“不一样。”
当时还以为谢鸣玉是失去夫君的稚弱之流,一心想着给他找个依靠,不至于在乱世间如浮萍一般到处飘荡,无依无靠。
可现在知道谢鸣玉是魔尊。世间谁能给魔尊依靠?
谢鸣玉阴阳怪气:“没想到堂堂剑尊也会出尔反尔。”
周定衡:“……不是。”
谢鸣玉垂下眼皮又开始装柔弱:“这样的乱世,我一个人怎么独活。你就是想把我逼死。”
胡搅蛮缠。
周定衡一向不善言辞,现在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谢鸣玉乘胜追击,已经开始抹眼泪了。
周定衡实在是拿不住他是装的,还是真的失忆不记得自己是魔尊了。
深吸一口气。
“你跟着我。”
谢鸣玉一边“嘤嘤”一边抬眸看他。
周定衡:“我会护着你,不必再去找别人。”
他是为了别人好。
谢鸣玉是魔尊,就算现在一时失忆,也不是那这个初出茅庐的弟子能应付的。
也只有他……
周定衡按下了心头的悸动和难以言述的心思。
他是在顾全大局,没有别的意思。
谢鸣玉舌尖卷了卷:“护到榻上去?”
周定衡的目光瞬间不自然。
诚然,那夜是谢鸣玉主动的。
可归根结底,他也是道心不坚,才会随波逐流,溺于孽海中。
现在提起,不免尴尬。
“……不会了。”周定衡说。
谢鸣玉不信,还想说什么,却见周定衡策马向前,一阵风吹来,一件红纱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荒漠风沙迷眼,遮一遮。”
谢鸣玉抬手,红纱单薄丝滑蝉翼,从指缝中流逝。手腕一转,蒙住了半张脸,更衬得双目盈盈如水。
呵。
是遮我的脸,还是……
遮你的心?
有意思。
谢鸣玉微微眯眼,唇角浮现了一抹笑意。
离开小荒城,深入荒漠。
日光渐盛,分外刺眼。
前段时日魔修横行,人人自危,原本人就不多的荒漠更加了无人烟。
一路无话。
天剑宗的队伍整齐有素,旗帜昂扬,远远就能瞧见天剑宗的标示,没有不长眼的沙盗魔修前来打扰。
不过一日功夫,就已经横穿了半个荒漠。
眼看天色黑沉下来,风沙刺人,前面先锋队的探路回来,说前方有流沙峡谷难以通行。
周定衡一声令下,众人皆下马暂做休整。
不消片刻,荒漠中便支起了一个个帐篷,篝火亮起,煮沸一锅汤水。
弟子们忙忙碌碌,各司其职。
只有谢鸣玉和周定衡袖手旁观。
一个不忍心让他动手,一个是不敢劳烦。不要命了,敢指挥剑尊干活?
于是两个无所事事的人就这么微妙的待在了一起。
谢鸣玉捡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
红纱垂落,一腿屈起,另一边在半空中摇晃,衣摆掀起,露出一截滚圆笔直的小腿。白得发光。
每个经过的弟子都要看上一眼。
也只消一眼,便能让他们红了脸,有胆子大的上前献殷勤。
一会儿问要不要热水,一会儿冷不冷。
谢鸣玉天生就是被伺候的命,一点也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来者不拒。
小弟子热切地捧来了热汤。
只是还没靠近,就被人拦了下来。
还以为是抢着接近谢鸣玉的竞争者,看也没看:“是我先来的!”
周定衡冷冷看去。
弟子一怵,缩了缩脖子,敢怒不敢言。
周定衡接过热汤,一声不吭放在谢鸣玉的面前。
谢鸣玉看了看热气腾腾的汤,又看了看人。
周定衡冷声:“伤风败俗。”
说着,却是解下了外袍,罩在了谢鸣玉的身上,遮住了脚踝上的一点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