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老曹,听说了吗?浮云观那个柳高人又在自寻短见了!”
姚州某个小茶楼内,一个精瘦的人影窜进门,在靠近窗栏的桌子边坐下,他鼻子下长着一撇小胡子,下巴剃的光洁溜溜,看起来略带喜气。
同桌叫老曹的男人给他倒了杯茶水,一点也不惊讶,只是好奇地问:“这回是用什么法子?”
“跳崖。”小胡子口渴的紧,赶紧先喝了口水:“一阵大风又给刮回来了。”
老曹听了直摇头,啧啧赞道:“高人就是高人。”
小二眼尖,估摸着该没水了提着茶壶上来加水,顺嘴说道:“我看人家柳高人压根就不是寻短,人家修炼呢。”
小胡子赶紧摇头:“不不不,他可是真想,上次我还亲眼见他买了两斤砒霜。两斤啊!什么耗子能吃两斤砒霜,撑都得撑死!我等人走后去问掌柜,人说人家拿回去泡糖水喝的!”
小二不信:“人家买回去囤着也不一定是吃啊,或许人浮云观老鼠闹的厉害呢?”
小二这话说的,他定是不知道这才不久前,浮云观人都饿的要吃耗子了,还能闹鼠害?老鼠都害怕好吗!
“嘿,你可别不信。药店老板说那半仙隔三差五地就去买砒霜,买完砒霜就去隔壁买糖,不是泡糖水是干嘛使?”小胡子两撇胡子一翘,说的好像自己亲眼看见的一样。
老曹连点头:“我听棺材店老板说,人家棺材板都定好了!”
小二瞪大了眼睛:“高人口味忒重了吧!好好的怎么要送死啊?”
“那就不知道了,高人的想法我们怎么会懂。”
老曹忍不住也跟着眉飞色舞地描述起来:“你们听说了吗,上回打雷,人家高人手里举个铁棒搁屋顶上站着,多少人看他被雷劈中了,屋顶砖瓦都炸飞了,可是你看看人家,毫发无损!你说奇不奇?”
“对对对,还有那次,说是跳河,在水里泡一宿,第二天醒了伸了个懒腰自己就上岸来了。都说河神在水里托着他呢!”
“我倒觉着人家高人不是要寻短,高人肯定有高人的想法。”掌柜一直在柜台边竖着耳朵胡乱播算盘,终于也忍不住加入进来。
“也是,但是你们说高人那么厉害,怎么搞都死不了,怎么会瞎呢?”小胡子摸着光秃秃的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我看呀,什么高人不高人,就是一神棍,装神弄鬼,欺骗你们这些无知小民!”隔壁一桌的人插嘴道。
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讨论,你一嘴我一句,说的有声有色,好不热闹。凡人爱八卦,真情本性也……
此时街头一角,一张旧桌后,柳青卿端坐在那里,他一身儒雅青衣,眼睛上蒙着一圈黑布。背后竖着一面旗子,上书“算卦”两字,正有模有样地述说着什么。
不过一会儿,他送走了最后一对来他这里问前程的母子,掂了掂腰间的钱袋,感觉差不多了,起身背起旗子拿着拐杖就走。
他身条很好,宽肩细腰,清矍高挑,春风拂来袖袍随风飘扬,衬的那一身朴素的青衣仿佛带了几分仙气,远远看去像是那水墨画中走出来的人儿一般。
指节分明纤长的手握着拐杖,在地上笃笃地点着,柳青卿小心且熟门熟路地走着。
迎面过来一个穿着鹅黄衣衫的小娘子,故意撞进他怀里,拐杖掉在地上,柳青卿半蹲下来胡乱地在地上一通摸,最后是那小娘子给他拾了起来,娇滴滴道:“公子,小女子冒失了,还请公子见谅。”
——又是高人,又是神棍,又是公子的,也闹不清柳青卿在姚州人民心目中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形象,但看得出他复活后大概又没少惹事。
“无碍,贫道谢过姑娘。”柳青卿从小娘子手里接过拐杖,不知有意无意地摸到了小娘子滑嫩嫩的手背,也不多言,点点头转身就走,留着小娘子舜地就红了脸,吞吞吐吐地想喊住人多说几句,又觉得不好意思。
柳青卿一手持着拐杖一边慢吞吞地走,好似在摸索脚下的路,一边挑起嘴角轻笑起来。
姚州地处江南,国泰民安,子民生活富裕,且山光明媚,景色秀丽。
这阳春三月,风光正好,柳青卿一路享受春风拂面的舒适感,一路哼着小曲儿往城外走。他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已经离城数里。柳青卿身周景色巨变,再一看已是荒郊野岭,恶水穷山;不远处老树枯枝昏鸦,乱石荒草破房。
此时,甄友谦正在屋顶上兢兢业业地修修补补,刚好脚下一滑,“哗啦啦”带着铺了一整天的砖瓦掉了下来,一声闷哼,屁股砸地,摔了个扎实。
“……”柳青卿寻声上前去,拽着甄友谦的胳膊把人拉了起来。
甄友谦辛辛苦苦一整天,全白费了,对着那个罪魁祸首一肚子火:“你想笑就笑啊,可别因为是你干的就不好意思看我笑话!”
柳青卿“噗嗤”一声笑出来,又憋回去:“别乱说,我瞎,我什么都没看到。”
甄友谦没好气地撇了柳青卿一眼,心想真瞎假瞎我还不知道?
“来,今天的饭钱。”柳青卿晃了晃手里的钱袋子。
甄友谦不跟钱过不去,拍拍手掸掉尘土,摊出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