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行飞炀等人先要坐马车行至九江驿,拿了行文通书,再转九江镇另一头的九江港,然后搭乘与官家有合作的商船,延水路南下,直至南海。
飞炀半靠在马车里,手掌托在膝盖上,拇指在掌心的蛋尖上细细摩梭,他眼睛看着车窗外,一路的青山绿水被正夏毒辣的太阳照的热热乎乎,散发出温懒的气息,实在算不得什么赏心悦目的美景。
吴泌端坐在飞炀的对角,汗水从额头沁出,延着脸庞流到下巴,他烦躁地不断拿袖子擦去,再看着对面依旧清清爽爽的飞炀,简直怀疑这车厢里是不是有两个空间。
他想往飞炀那边挪挪,看是不是那半边比较凉快,被飞炀用脚底板抵住了膝盖。吴泌抬头,看见飞炀否定的眼神,又自觉地回来跪坐好。
吴泌也不明白,为什么心底里就怵着这个比他年少的少年,不过他脾气圆润,没有普通公子哥那种傲慢,倒是心态平稳。
“看这天气,南海那边肯定是更热了。”吴泌又擦了把汗,干脆把外衣脱了,露出一双柔弱的肩头,细胳膊、瘪胸膛,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不过看这小肚腩倒是没挨过饿,软趴趴的溜圆。
吴泌长相还行,五官端正,文质彬彬,结果脱了衣服像个发育不良的黄瓜,反差太大,倒是把飞炀逗乐了,总算愿意跟人家多聊两句。
“别人修道,刀山走得,火海下得,你却怕天气太热?”飞炀嗤笑道。
“哎,这我不是还没开始修道嘛!”吴泌拿了把扇子“唰”地甩开,哗哗地摇。
“娇气。”
吴泌讪笑两声,无法反驳,转移话题:“天下修道门派千千万,飞哥为何执意要去蜀阳宫?”
黄安常年勤快练身,身子骨倒是好,此时跟着马车健步如飞,还能气息平稳地跟车里人插上两句嘴:“小少爷,我看你真是大宅里待久了,这都不知道,戌夷大□□大派,就属蜀阳宫最有名气,这想修道的哪个不想去啊!”
“看样子你挺了解的。”吴泌附和道
黄安翘着下巴,一脸得意:“可不是,要我说呀,小公子你啊对这江湖了解的太少,就应该多问问我。”
这人说话还是没什么礼貌分寸,武师爷那些劝导应该是一句都没听到心里去,活脱脱一个容易嘴快惹事的主。
吴泌一脸尴尬,犹豫该不该教育这人几句,但平时这都是武师爷的活,他对下人客气习惯了,一时倒是说不出什么门道来。
飞炀不喜黄安,故意道:“蜀阳宫名门大派,自然也不是什么人都收。”
这话明显是说给黄安听的,黄安被戳中痛处。本来他底子还算尚可,自那日吃了缃铃的缚仙散,经脉堵塞,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这他才上赶子地黏住吴泌,希望人能带他混进蜀阳宫去。这被飞炀揭了伤疤,他一时不敢多话了,只心里碎碎念:“真虚伪,你我都是巴结那姓吴的,装什么清高。”
吴泌“呵呵”笑着出来打圆场:“飞哥一定有飞哥的想法,是吧?”
飞炀不想多说,随口道:“我只去找人罢了。”
——找谁?不会是找我吧?!
柳青卿脑袋被飞炀的指肚磨得热乎乎的,听了飞炀的话,心里警觉地想。但他转念又打消了这个想法,他回到这一世时还未跟飞炀见过面,认都不认识,怎么会去找他?应该是想太多了。
飞炀和吴泌一路闲聊着,多半是吴泌找话题,飞炀看兴趣选择回答,就这么过了约摸十来天,一行人到了九江驿。天气越来越热,时值大暑,九江靠海,更是闷热,就连飞炀这样不怕热的,也免不得脖子间渗出一点细细的汗水。
吴泌跟飞炀同处一车,一丝丝朦胧的清香隐隐约约钻进他鼻子,他使劲儿吸了吸,那味道就跟幻觉一样转瞬而过。
“飞哥,你闻到香味了吗?”吴泌继续吸着鼻子。
飞炀闭眼不答,吴泌又使劲儿多吸了两下:“奇怪,怎么又没有了,我刚明明闻到了……”
九江富裕,位处商路要道,驿站来来往往的商贾特别多,因而十分热闹,如个集市一般。吴知州早就提前书信过来打过招呼。听说吴泌到了,驿丞立马风风火火地带着几个驿卒过来给吴小少爷接风。
吴泌先从马车里下来,驿丞见了殷勤地走上来想去扶一把吴小少爷,结果瞥见车里面还有个衣冠楚楚神态俊逸的飞炀,很干脆地认错人,对着飞炀谄媚地伸出手:“小公子,您可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