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二二年,他们已经分开很久很久了。
久到苏西已经到了被催婚的年纪,她二一年下半年回国,在家陪伴了夏女士许久,新年围绕的中心人物就属她,在国外有没有谈一个外国男朋友呀,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诸如此类。
苏西神色淡淡的,瞧不出喜怒,客套一笑,说还不急。她不急,夏女士有些急,拉着她的手说,你今年二七,虚岁二八,晃二九,毛三十,老大不小的了,该找一个了。
苏西也是有些懵,这么一下自己就到三十岁了,她笑了笑,逗夏女士说自己不婚主义。
夏女士隔日就去红菩寺烧香,给苏西求姻缘。
那句不婚主义,倒也不算完全的玩笑话,她是真想过的。
她身边追求者从没少过,但是哪一个都没办法让她产生别样的感觉,他们追人的方法太过拙劣,看了令人发笑。她想,当初张北青看她的小心思大概如此吧。
夏女士拉着她一同再去烧香,苏西早没了当初的敬畏之心。
寺庙正殿在讲座,苏西微眯了眯眼,直视着佛像眼睛,她想起一些过往,在津南城的寺庙,那人毫无敬畏之心,看了一眼虔诚跪拜的人,再抬眼看向慈悲佛像,他轻笑一声,在安静的大殿却是突兀的,引来一些人不满的眼神。
那时候他心中在想什么呢?看着她跪拜佛前,也像瞧他们一样瞧她么?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也不算短,刚刚好能将彼此融进世界一点。
夏女士的叮嘱从未少过,只是词变了又变,过去为了不让她当模特,苦口婆心,现在是为了她找个对象。时间真是快,她偏头看见夏女士的头发白了些许,她曾经荒诞的想过,把张北青带回家。那该是怎样的场面?她想象不到。
在她离开家的时候,夏女士迷信一般塞给她一个物什,苏西低头一看,是个姻缘符。
这小玩意她带到申城,来接她的卓然瞧见,嚯一声,“看不出来你还迷信啊。”
苏西笑了笑,把这小玩意从钥匙扣拆下来塞进包里,夏女士怕她给乱丢,强行挂到了钥匙扣上,拖此福,这一路上她遭到的搭讪不少,拒绝到嘴都累了。
她说:“家里人信。”
卓然是她在多伦多游艇俱乐部认识的,苏西对他这个人了解不深,大概知道也是个小富二代,只不过不热衷于玩乐,他热衷于赚钱。他市场嗅觉灵敏,总能站在风口上,又在风浪来临前及时抽身。
当时他筹备一个项目,缺合伙人,苏西同他闲聊了几句就决定做他的合伙人,卓然后来有问她,那时候两个人也不熟,她怎么一点也不怕自己卷款跑路了?
苏西说,你像一位故人,不像个坏人。
只是那位故人许久不联系,不知他是否还像往日那样沉迷声色犬马。
苏西也没有想到,她会跟祝照那么快就碰面。
那是她刚到申城的第三天。
外滩江边的晚风吹来还有几分凉意,苏西出来闲逛,她跟所有人一样趴在栏杆上,看江面上游艇。有一艘装饰粉嫩,打满气球的轮船格外突出,听到惊呼声,她的目光跟旁边的人一块儿看过去。
是她视力好,还是那艘船离她太近,她一时间也不知道哪个才是原因。在游艇上求婚的人是祝照。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祝柘荣结婚时,祝照一脸生无可恋,说着自己以后打死也不会结婚,太累人了。他纵情声色,曾经发誓一辈子不结婚,要玩个尽兴。如今也是走上婚姻殿堂,当初的少年停在那个年华。
苏西心中复杂,情绪翻涌,几多感慨。他们这些人的岁月最终也就是三言两语轻描淡写。
外滩的灯都暗了,下起雨,人群三三两两都走的差不多,苏西才不紧不慢准备走,她开了一辆沃尔沃来,也是在地下停车场的时候碰见祝照。
祝照带着不确认喊了一声:“苏西?”
地下停车场空旷安静,苏西还跟他有段距离,她清晰听见。祝照走近了一些,看见口罩之上的那双眼睛,忽然笑起来,“还真是你,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苏西脸上神情闪过一瞬不自然,她还没有完全的做好准备跟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人再见面,幸好有口罩,也瞧不出来,她说:“刚回来没多久。”
还好,祝照不是一个人,停车场忽然嘈杂起来,他的那群朋友下来了,他的未婚妻也在其中。他们叫着祝照的名字,问他在那做什么呢,还有没心眼的在那开玩笑,说他这时候还想着泡妞呢。
祝照扭头看了他们一眼,现在不是叙旧的好时候,他回头对苏西说:“我会在申城待上几个月,你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我朋友还在等我,我就先过去了。”
他挥了挥手,说拜拜。
苏西朝他点了点头。
她坐进车内,却没有急着开,车窗没有关严,能听到一些外面的声音,那群人应该是在问她是谁,祝照说一朋友,刚从国外回来。有人觉得她眼熟,想了好一会,捂住嘴,说了一句卧槽,她就是那个女的啊!
这一声无疑是往平静的湖面丢了一颗石子。
祝照拉着他们赶紧走,边走边回头往苏西这边看。
苏西平静地将车窗关严实,她发动汽车往外开,那一刻她也有疑问,哪个女的?她想她都快成个传奇人物了,模特圈那些小年轻每年拿着她的一点往事传了一嘴又一嘴,到后来渐渐离谱,她有时评论区都能刷到关于自己的。
而他们这个圈子又该怎么传她的呢?
车辆穿梭在这座不夜城,雨势渐大,高架桥上车速也渐快,导航闪了红光,提醒她超速了。苏西觉得自己的矛盾体现在方方面面,她喜欢快车速的刺激感,又怕事故,所以她买的车最后是沃尔沃。
生活中,她经常陷入自我的矛盾,自我的矛盾可没有东西供任选择,以求平衡。
苏西到家的时候凌晨一点半,家里冷冷清清,没有一点烟火气,她脱下大衣外套,开了一盏暖灯。她这些年只跟王漾和Eartha还保持着一些联络,其余的人连逢年过节的问候没有了。
Eartha经常笑她,捏了一手好牌,所以毫无顾忌出牌。她很想否认,可是回想起来,确实如此。她从张北青那里得到的好处太多,她很早就不用再为自己的后半生发愁,可以随心所欲做很多事,又是那么巧,在她随心所欲的路上遇上一点困难,都能遇上不计前嫌的好心人。
张北青很早就想到过了她离开,他做的很多事情都是为了她离开能更好生活。苏西后来想明白这些,是有过心软的,她想过再给他们之间一次开始,可每当想起自己同那些橱窗物品无异,都被购来有作他用,她心中就很别扭。
她跟张北青去过一次比较私密的饭局,那里的人白天都是让人称敬的,晚上脱掉衣服,只剩里子,共用着一个灵魂。苏西看着他们在饭桌上讨论,娱乐圈哪个小花不错,外围花样多,可始终没有那群端着架子的明星有感觉。
他们谈论得轻松,家常便饭一般,好似所有的女人在他们眼前都是标了价的物品。
那顿饭吃得苏西几次胃中翻涌,她后来跟张北青闹,他把自己带去这顿饭局有什么意义呢?是为了告诉她,其实她也是物品中一员吗?物品随时可以被替换。
那会儿两个人刚好上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