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忽然被敲响,景迟浑身一颤,看清楚来人是方才那名男警察,这才开了锁。
许平知拉开车门,本意是想让后座的女人坐到副驾去,可眸光相对的瞬间,他的脑中似有着什么东西轰鸣而过,转瞬一片空白。
眼前的女人长发微乱,连衣长裙被雨水打湿贴在身上,姣好的曲线玲珑浮凸。而她猝然抬眸望向他,惊惶与不安交错在那双线条极美的眼里浮动,微微下垂的眼角犹然泛着洇湿的浅红。颀秀的鼻梁下,菱唇微翕,似乎仍能窥见某一刻明艳与苍白无情的交替。像生出了裂缝的神女像,她美得令他失神,又脆弱得令他窒息。
“警……警官……”被长久地看着,景迟愈发不安,更何况车外还有那个刚刚试图伤害她的雨衣男。
她的声音唤醒了他。许平知惊于自己的失态,眼底欲念褪去,黑夜也成功地消解了他的面红耳赤。“抱歉!那个,你坐副驾驶吧,后面不安全。”
景迟脸色苍白,推开车门下车,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忽然响起,她下意识抬头,迎面一件薄款冲锋衣外套猝然丢了过来,一道高挑利落的背影旋即从车头处绕过,坐进了驾驶位。
是那个救她的女警察。难以言喻的松弛席卷了身体,景迟松了口气,指尖摩挲过手中的衣服,冲锋衣防水的材质不受雨水影响,外头虽布满雨水,干燥的内衬犹带一丝切实的暖意。穿上冲锋衣,她拉开副驾门坐进去:“谢谢你。”先是天神下凡般救她性命,现在又体察到她的窘迫主动借外套给她,满腹的感激之言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
时厌一回来就见那女人正从车里出来,瑟瑟缩缩的姿态令她心生不忍,又见她衣衫贴身,曲线毕露,她瞪一眼许平知与雨衣男,从许平知略带尴尬的眼神中快速验证了自己的揣测。将自己外套给她本是举手之劳,对方认真致谢了,她倒有些不自在起来,含糊地嗯了声便发动了车子。
景迟低头系着安全带,女警官的外套对她而言有些大了,冲锋衣外口袋的警察证忽然滑出,正掉在她膝头。本是不经意地捡起,又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可就这一眼,景迟只觉自己全身血液都似冲到头顶,她猛地转过身去,死死地瞪住了正开着车的女警官,红唇嗫嚅,一声“时厌”便悄然跌入空气。
“哎我C——”许平知带着雨衣男一起向前冲了过去,再次一口国骂被堵在了前座后背。“不是,大姐你干嘛呢?还能不能开车了!”
车子急停在路边。
街灯昏黄,朦朦胧胧的光晕中景迟终于看清楚女警官的脸,半是惊愕半茫然,连皱起眉头的模样都与从前并无二致。“真的是你……”长长地松了口气,再无半点怀疑,她终于笑了,这是今晚她第一个真正发自内心的轻松笑意。
时厌定定地看了她几秒,不置可否地转开脸,几秒后她重新发动了车子。
许平知揉着额头,忍不住问:“什么情况啊?”觑向时厌,见她面色已复淡然,眉峰却微微蹙着,眼底有三两星子跃动,只难辨喜怒。他一怔,又看向副驾那位女士,她正倔强地盯着时厌,瑰色的唇瓣微微翕动,显然正努力克制着情绪。
许平知脑子一转,旋即察觉了两人间不同寻常的暗流。
车子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快速行驶着,“时厌……”景迟不甘冷落,再次喊她。嗓音已不似先前紧张晦涩,清凌凌如同滚在荷叶上的晨露,底色是温柔的,动人之中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说的委屈。
“工作时间,不谈私事。”时厌冷冷开口,目光笔直地看向前方。
景迟心中不满,却又顾虑车上还有别人在,只好忍住情绪,转脸看向车外。雨水持续拍打着车窗,像奏着一首并不成调的曲子,更像是她此刻的心情,断续,跌宕,又模糊不清。
无人再发一言,车子呼啸在绵密的雨势中,宛如破水巨轮,眨眼间只留下一片暴起的水雾,消失在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