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予欢的煎蛋火候正好,外酥里滑,细腻的蛋黄液顺着喉咙一点点淌入胃中,是她从小就无法抵御的绵密又幸福的口感。想起自己那个女人缘极好,一年换仨不重样的哥哥,时厌勾唇一笑,笑意却薄如冰锋。“确切地说,是前女友。”
隔了一会儿,盥洗室里响起了哗哗的水声。
景迟开了淋浴,水温调得偏高,不一会白皙的身子便被烫出一片片的粉红。身子渐渐暖和,可头却愈发有些昏了,连带着胃部也有些熟悉的痉挛感猝然袭来。她不敢多待,匆匆洗完澡,又将换下来的脏衣服放进洗衣机里洗了,这才穿着时厌的浴衣从盥洗室里出来。
客厅一片安静。想起自己短短十几小时的离奇经历她仍有些不能脚踏实地的虚弱感,而此刻面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这种虚弱感便被无限放大起来。这里她不认识,这里是时厌的家,却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时厌的家。
到这时她才真正得空观察这间屋子,两室一厅的房型,装修是极简约的北欧风。左边那间看起来是主卧,时厌现在是不是正在里面休息?
她走到沙发前坐下,看到一旁吧台上放着的吃剩的早餐,这才想起自己从昨夜到现在粒米未进。
时厌拿着一条毯子走出房间时看到的便是景迟一个人呆呆地窝在沙发里,裹着浅蓝色的浴袍,脸上还氤着刚刚沐浴过的一抹淡红,眼神空濛濛的,有些迷茫,又有些无措,像个迷了路的孩子。她不想深思自己心中莫名的情绪,旁若无人地走上前去将毯子丢在沙发上,打开冰箱取出一包即食沙拉,又拿出两瓶牛奶。
景迟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她将沙拉倒在盘子里,又打开牛奶推到她面前,她才意识到这是给她准备的早餐。
时厌面无表情地说:“吃完早餐你可以去我房里休息,以及,下午我会带你去买手机。”
“不用这么着急的。”景迟微微一顿,“我的意思是,你不是下午还要出警?”
“睡几个小时够了。”时厌拧开另一瓶牛奶仰头灌了几口,把瓶子放在一边。
景迟看着她,忽然问:“那你睡哪?”
时厌冲沙发挑了挑眉。
景迟不假思索道:“我们可以一起睡的。”
时厌看她一眼,眼神里满满的“你在开什么玩笑”。景迟不解地鼓了鼓嘴巴,又见她弯腰在茶几下层找着什么,不一会抱出一只蓝色的药箱来。
时厌熟稔地取出一瓶活络油递到她面前。景迟仔细一看,药箱里还有碘伏、消毒水,云南白药,甚至还有医用的止血带。她很想问她这份工作是不是很危险,是不是会经常受伤?可话到嘴边,又觉讽刺。能不危险吗?远的不说,就说昨天夜里,这个家伙天神下凡一样在大雨中冲到她的面前,毫不畏惧地喊出让她瞬间放松下来的那句“警察,举起手来”时,可没有任何人能保证那把枪不会对着她射出子弹……像这样的绝境寻常人一生也许都不会遇到一次,可对她来说……或许是家常便饭吧。
“痛的地方用油揉一揉,如果下午还是没有好转就得去医院了。”时厌冷着嗓子说。
景迟接过了活络油,倒了一些敷在脚踝处,可最重要的一步却是无论如何难以进行了。“好疼。”她白着脸,细白的齿尖嗫着下唇,唇上登时浮现一丝殷红的血痕。她委屈地看着她,“不行,我不敢揉,真的太疼了。”
沉默的对峙。时厌深吸口气,又更深地吐了出去,猛抓过瓶子倒了一些油在掌心,随后俯身向前,一把捉住景迟悬在沙发边缘的脚踝,毫不客气地拍了上去。
景迟下意识便要痛呼,可预想到的剧痛却在临冲袭前陡然拐了个弯,被不知名的手法引导着疏通着,最后抵达她神经中枢的那刻竟不再狰狞可怖。看着埋头一声不吭为她揉搓着伤处的女孩,景迟眨眨眼,又眨眨眼,好容易才将汹涌而至的泪意逼退回去。心底一处塌陷来得又急又快,她什么都来不及思考便问了出口:“时厌,为什么当初要不辞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