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物乃康王府中秋宴所赠,请诸公验看第三层夹板。"
大理寺卿的银刀刚触锁眼,妆匣突然弹开暗格。十二枚东珠滚落案几,珠芯里裹着的盐晶遇光显影,竟拼出康王府与北狄往来的密信残页。
"此信所用桑皮纸,采自康王别院后山独有的紫竹浆。"
她抽出妆匣夹层的银剪,刀尖挑开珠面盐晶:
"三年前北狄使臣进贡的狼头墨,唯有康王府画舫秘制的松烟可融。"
残页墨迹遇着银剪寒光,忽然游走成完整密约。
"丙申年腊月,以江南盐引三千换北狄铁骑过境"。
康王拍案而起:
"妖女构陷!"
明棠旋开妆匣底座的鎏金莲台,暗格飘落半片烧焦的丝帛:
"殿下可识得此物?"
那残帛针脚正是康王妃亲手所绣的双雀纹,帛上朱砂印遇着堂外烈日,赫然显出康王府私铸的"通敌"虎符,与北狄密使腰间铜牌严丝合扣。
裴昭呈上妆匣暗屉里的螺子黛:
"此黛遇盐即化,恰如密信所用松烟遇康王府特供的官盐。"
他当众将青黛粉撒入盐水,墨汁竟凝成北狄左贤王印鉴。明棠拆开妆匣鸾凤衔珠钗,簪管里藏的半粒金砂遇水沸腾,显出的"丙申通敌"烙痕,正与康王玉佩暗纹如出一辙。
刑部尚书劈开妆匣檀木底座,夹层飘落的十二张盐引票根突然自燃。蓝焰中浮现金字:
"每张盐引经康王府画舫特制火漆,遇朱雀司特供的松油即显狼头暗纹。"
明棠捧起燃烧的灰烬:
"三日前暴雨夜,朱雀司衙门的松油失窃。"
她忽将灰烬撒向康王蟒袍,
"不正泼在殿下衣摆?"
暮鼓声中,康王跌坐公堂。明棠妆匣最后一层暗格弹开,半块青铜兵符正与北狄密使怀中的残符相合,接口处"丙申通敌"的铭文,映着夕阳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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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菊缀满朱门时,礼部侍郎的八宝香车碾碎青石街的晨霜。明棠领着全府跪迎圣旨,腕间玛瑙串拂过父亲旧日战袍,那件绣着蓟州山河图的玄色蟒袍,在诏狱受刑时被撕破的箭袖早被她亲手补上金线。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永宁侯卫崇山戍边有功,通敌之罪查无实据......"
礼官唱喏声里,卫崇山接过圣旨的手微颤,明黄绢帛上"精忠体国"四字的玺印,恰盖在他当年独守孤城时中箭的位置。
明棠跪在母亲牌位前添香,青烟里浮着释然的笑:
"女儿终不负所托。"
身后响起蟒袍摩擦青砖的簌簌声,卫崇山将御赐的紫玉如意供上神龛:"你姨娘若在......"
话未说完,明棠已捧出妆匣暗格里的盐晶观音
:"父亲看这像底刻的什么?"
"丙申年腊月廿三,崇山守城。"
正是明棠生母落井那日,卫崇山在蓟州城墙刻下的绝命诗。
秋风卷起茜纱帘,明棠悄悄退至廊下。檐角新换的鎏金铃映着晴空,奏出清越的《归去来》。
厨房呈上明棠亲点的炙鹿肉,卫崇山却盯着那碟碧涧羹发怔,青瓷碗底印着的朱雀纹,正是明棠生母陪嫁的旧物。
"父亲尝尝这秋葵。"
明棠布菜的手势如执棋,
"女儿特意用北狄使臣赔罪的岩盐腌过。"
烛火跃动间,卫崇山忽然落箸,夹起块鹿肉放进明萱碗里:
"棠儿太瘦,该多吃些。"
满室暖香里,明棠眼眶微红,终是让忍了几日的泪滑进汤盏。
亥时,明棠对镜卸下累丝凤冠,忽见镜中映出父亲身影。卫崇山握着半旧的虎头帽,那是明棠周岁抓周时戴的,帽里还藏着截褪色的红绳。
"康王今日在朝堂摔了玉佩。"
他忽然开口,
"那玉心嵌着的金砂,与你妆匣暗格里的......"
"父亲。"
明棠转身奉茶,腕间玛瑙串缠上父亲旧伤,"
明日裴大人要来商议盐政,您可要同去?"
月光漫过万字纹窗,鎏金更漏滴碎了二十年的寒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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