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法一出,那些游怪,滚在地上哀叫几声,便化为了灰烬。袁锐看得目瞪口呆,那些兵也纷纷愣在原地。
他们只听闻过净解术的大名,却没想到,威力居然如此之大。
秦允显收势,自檐角翩然跃下。
底下的兵纷纷夸赞。秦允显却隐约察觉身后的杀气,下意识地偏头,一颗大白菜砸到墙上成了稀巴烂。
“呸!叛贼走狗!”布衣男子穿着草鞋踏在雨水中,双目充血,“你还有脸踏上天兆土地!”
“大胆,哪里来的刁民,也敢辱骂皇孙?”袁锐按刀准备过去,秦允显却拦住了,他对那百姓说:“怎么,我是与你有仇?”
“仇?”那百姓仰头大声笑了起来,脸红脖子粗指着秦允显,愤恨说:“二十年前,我不过才八岁,我爹为报国上了战场。南庐一战,那个大平妖后黄如骛利用手里冥灯,使得上万人丧命此中。天兆大败,我爹也丧命其中!我仍记得,那日天黑的沉,母亲得知消息后当时便冲出家门,跳河自尽......”
他说到此处,已泣不成声。一场战争的失败,带走的至亲,成为他心里永远不可磨灭的痛。
这场战争失败,是因为黄如骛。
他恨透了黄如骛,也恨透了大平。
那百姓缓了片刻,捶着自己的胸脯咬牙说:“黄如骛,黄如骛她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妖后,她是天兆的罪人,亦是我的杀父仇人!你怎能,怎能去救她?!又怎能若无其事与敌国通好领兵攻打生你养你的天兆?你岂非畜生不如!!!”
秦允显救治黄如骛,便是接下了他的恨,在这长达二十多年后,他终于可以得到发泄。
雨幕中,四周景物模糊成一片,豆大的雨点砸在秦允显肩头。他却纹丝不动,唯有袖中指尖微微蜷起。
“南庐之殇,无人敢忘。”雨水顺着他的睫毛滚落,顺着脸颊下淌:“我救黄如骛是事实,但绝不认这天兆罪人之名。其中缘由,我不便明说。如今危机四伏,我不奢求你们谅解,只盼暂且搁下仇怨,共渡此劫。”
那百姓在雨中胡乱抹了把脸,冷笑道:“要你这等叛徒相救,我们宁可一死。”
“若你执意求死,我不阻拦。但替全城百姓做决定,抱歉你还无这个资格。”秦允显手放在剑柄上,对身边的袁锐道:“此人持刃行凶,暂且收监候审。”
袁锐领了命,一挥手,身后带刀的兵上来。那百姓摆出架势,撞开了人,忽地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往秦允显这边冲来。
秦允显脚下一转,坑洼脏水溅起。他旋身躲过,抬腿雨珠乱洒,一脚踹在那人后心上。
那男子踉跄几步,趴在坑洼之中。他十指深深抠进泥地,抬起头吐出脏水:“秦允显!你这等背主之奴,不配踏入天兆疆土,更不配苟活于世!”
四周游怪窸窣逼近,已有数只攀上屋檐。情势危急,秦允显不欲纠缠,略一颔首,兵卒立即上前拖拽。
恰在此时,一间破屋内冲出个垂髫女童,张开双臂拦在男子身前,稚声哭求:“求求大人,不要伤我爹爹!”
“将这孩子带离这里。”秦允显冷眼看着地上蜷缩的男子,眸中寒芒一闪而逝。
“是。”众人得了令,脚步声很快淹没在雨声中。
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一片朦胧之中,徐瑾瑜静立巷口,墨色广袖在风中翻飞如鸦羽。他冷眼旁观这一切,面色沉静如水。
身侧随从为他撑着油纸伞,嗤笑道:“叛贼走狗,还装模作样地救人,不过是为博个仁义之名罢了。属下听说,秦溪常尚在丰州,待他们兄弟相见,必为天禄之争拼个你死我活。”
雨帘中,徐瑾瑜冷哼一声。
秦溪常能在丰州立足,世人皆道是因得天禄相助。殊不知,这天禄怕是秦允显早已暗中相赠。
这般兄弟情深,又怎会为权势兵戎相见?
他伸手,雨水顺着指缝滑落,沉声说:“今日未能取秦允显性命,着实可惜。你回头将人放了,再给些钱堵口。”
那时他尚在垂髫之年,南庐一战大败后,他父亲便驰援烈帝,在途中遭到黄如骛追击,最终落得个万箭穿心、首级悬马的凄惨下场。自那以后,每每见市井之中父亲携子同游,他眼中便似揉了沙砾般刺痛。
这刻骨之仇,自髫年记到如今。是黄如骛夺走了他的父亲,此恨永生难忘。而秦允显救了黄如骛,便是他的仇人。
撑伞随从躬身应道:“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