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颜霁迷迷糊糊醒来,入眼还是那青色帏帐,眨了眨眼,顿了片刻,感受着浑身尽是那酸软无力,她才想起昨夜发生的噩梦,起伏不停的胸口,不得不张大的嘴巴。
这一刻,颜霁再次明白,自己如今已是那砧板上的鱼儿,离了水源,连这片刻的呼吸都都是奢侈。
颜霁再也忍不得,只觉得这窄小的床榻之间,是困住她的牢笼,她慌乱的起身拨开了帏帐,露出尺寸大小的空隙,屋外已是大亮的天色,瞬间刺到了面前。
颜霁下意识的伸出手去遮,却一眼就看见了手腕处的伤口,低头再看,不仅是两个手腕,连自己身前,尽是泛着粉嫩的伤口,其间还掺杂着成片的青紫。
垂落的帏帐再一次遮挡住了那仅有的光亮,颜霁盯着自己残破不堪的身体,眼睛里忽然泛了酸。
一直在屏风外守着的绿云听见了动静,悄声进了内室,瞧见那微微晃动的帏帐,她上前小心问道,“娘子,可是要起身?”
床榻内没有声音传来,绿云静默片刻,正要转身离去时,才听自那床榻里传来了一句嘶哑的声音,“我想洗澡。”
还不容绿云琢磨明白什么是洗澡,床榻内又传来一句“沐浴”。
听得吩咐,绿云立刻应道,朝外悄声嘱咐了叩香,忙捧着新衣入了内室,掀开帏帐,又问,“膳食已备下了,娘子可要用些再沐浴?”
颜霁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我不饿。”
尽是腹中空空,颜霁也没有一点食欲,她只想尽快处理掉自己身上的这些印迹。
绿云不敢再劝,只是低垂着头伸出了手,却不见娘子就此起身,又听她问道,“我的衣衫呢?”
颜霁昨夜沐浴擦了药后,倒是被这两婢子伺候着穿了一身,可这不是她自己的衣衫,再好颜霁也一点不愿意穿,这些无时无刻都会提醒她昨夜发生的噩梦。
绿云却是不明所以,只当她是要换一身新衣,忙将织造房连夜赶制的新衣都呈了上来,供她挑选。
可颜霁仅仅看了一眼,便摇了头,“我的包袱呢?那里面有我的衣衫。”
昨日离开前,为了不惹人怀疑,阿娘和青萍为她做的衣衫一并都留在了这里。
绿云顿了下,昨夜间她和叩香匆匆被小裴掌事寻来伺候娘子,匆匆给娘子沐浴擦药后,两人便退去了外间,她还当真不知娘子的包袱放在了何处。
看着缩在床榻内的颜霁,绿云只得禀告请罪,“娘子可稍待会儿,婢子这便去寻。”
颜霁不是那等平白为难人的,她点了头,看着人要出去寻,又开口把人拦下,“应该还在内室。”
绿云明白这话是对她说的,回过头向颜霁施了一个谢礼,又从那紫檀嵌螺细花鸟顶箱里翻出了一个包袱,解开,里面果然是成衣。
绿云挑了两身,捧到颜霁面前,“娘子,您看穿哪身?”
“就这身罢。”
颜霁指了一身胭脂点绣花袄,衣衫上照旧绣着娄氏惯常做的绣活儿。
桃红杏粉。
绿云没有丝毫的犹疑,将颜霁选好的衣衫奉至面前,伺候着颜霁穿好了衣衫,梳洗过后,只待叩香那边捯饬好,两人又将人扶进了浴桶中。
颜霁坐定,将人遣了出去,她不喜有人在身边看着自己。
至于昨夜,是她实在无力,更无心沐浴。
温热的水浸泡着身体,渐渐缓解了身上的酸软无力,颜霁顾不得热水会刺激手腕和身前的伤口,只是不停地揉搓着,试图将那痕迹全部擦去。
她无法忍受自己的身体上有这样的痕迹,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回忆昨夜的噩梦,那一切都让她觉得羞辱。
不单单是对沈易没有守住贞操的愧疚,更多的是对自己,对自己被当成一个毫无尊严的玩物所带来的羞辱。
可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颜霁愈想,手上的力道也在不知不觉中加重,她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无法脱离出来。
而此刻一直守在浣尘外的绿云率先感受到了不对,时间太长了,这不像是正常沐浴。
她对叩香眨了眨眼,低声说道,“时间久了些。”
还未同颜霁打过交道的叩香也不是个傻子,她二人虽然不明白这位娘子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可看着小裴掌事的态度,她二人也不敢等闲视之。
叩香点了点头,两人才问道,“娘子,时候到了,可要净身?”
内间没有声音,只有水花撞击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绿云再问,“娘子,您还未用膳食,时候久了对身子不好。”
又是沉默,水花撞击的声音愈来愈烈,两人眼中露出了担忧。
“还是进去看看。”
绿云开口,拿了主意,两人这么等下去不是个办法,里面但凡出了点事,只怕都能摘了他们的脑袋。
且不论这位如今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可他们家主头一位在松雅山房幸的娘子,可是板上钉钉了。
想来,日后便是迎了主母进府,这位娘子的造化也不会小了去。
这般想着,绿云同叩香一并踏进了内间,却不想撞见的是一血色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