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秘书一时半刻也不知如何跟她解释。
因为她的老板脑子好像不对劲。
就好比刚才,她为了吸引易今莳的注意,很夸张地秀了自己的车技。
易今莳终于和她搭话,她便问了那通电话。
毫不意外,易今莳又将她骗了。
但老板换衣服的时候跟她夸赞,易小姐好会随机应变。
杨秘书怀疑,在国外这几年,天天发誓说要报复易今莳的人已经死了。
“您还是回去吧,徐总如果发火,您可能连零花钱都没有了。”
徐穗有被她吓到。
因为徐惜鹤真能干出这事。
她开始退缩,但同时又很担心易今莳:“小姑跟小莳有过节,她不会做什么吧?”
杨秘书想了想。
做肯定会做,只是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
好几个客人挑选好鞋子,在另一边的椅子上换。
看到徐惜鹤和易今莳时,视线偷偷往这边落。
传闻中,这两人之间有深仇大恨,为什么刚刚徐惜鹤要付账?
难道是另一种报复方式?
哪有人这么报复的…
易今莳自己也奇怪,换鞋的事先搁置,她两手撑在椅子上,仰起脸看徐惜鹤,左看右看,一切如常,“账单我可以自己付。”
徐惜鹤看着她时,眼里层层密密说不出的情绪,“我不白付。”
易今莳听了这话,心中反而轻松。“你想要我做什么?”
徐惜鹤半蹲身,白皙的手拿起那双细闪的鞋,“我帮你穿。”
易今莳怔了怔。
周霓觉得不对,主动道:“还是我……”
徐惜鹤不让她说话,“我帮你穿。”
她看起来很执着。
易今莳本应该怀疑,可她的动作实在太轻,眼神太诚挚。
就如昨日,那么拙劣的谎言,却让她们握手言和。
易今莳相信了她。
“好,”又说:“谢谢。”
悦耳的嗓音让徐惜鹤回忆起四年前。
…
易今莳的大一寒假去了各处旅行。
徐惜鹤在实习。
那一阵她们并未有任何交集。
只是徐惜鹤再怎么克制清醒,梦里的一切终究不归她管。
很多时候,在社交平台上看到易今莳发的照片,当晚,易今莳就会出现在梦里,穿着照片上一模一样的衣服,眼睛莹亮,眼睫浓长,靠的很近很近,于是她忍不住看向嘴唇的位置。
下学期开学前一天。
易今莳发了一组旅行收官照。
穿的白色裙子,在一家氛围幽静的餐厅,光影朦胧,她越来越漂亮。
漂亮到光影都格外流连。
那晚,徐惜鹤自己都不知道将那组照片看了多少遍。
意料之中,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也出现在那个餐厅,只不过是在休息室的卫生间。
很奇怪,她之前明明从没去过这种档次的餐厅,梦里却有清晰的构造。
休息室的卫生间十分干净,有浴室和换洗衣物,护肤品也都是大牌。
她站在门口,守株待兔一样。
过了一会儿,门外有脚步声。
她将灯关上。
脚步声逐渐挨近。
一下一下,她的心万分紧张。
终于,声响停在门口,房卡放在门上。
门开了。
廊道里幽暗的灯照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白色的、廓形极好的裙子,卷的特别精致的长头发。
徐惜鹤也不知道自己怀着怎样的心情,伸手就将人拉进怀中。幽暗的夜,迷离的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共谋。
易今莳好像知道抱她的人是谁,所以不抵抗,只是推拒着说:“徐惜鹤,这里不行,我妈妈还在外面……”
徐惜鹤听到这话,又是万分的克制,一切的着迷与渴求最终也只表现为额间的一个轻吻。
她吻了一下,梦倏然而止。
汗出了一身,睡不着,只好去洗澡。
试着回味梦里的那个轻吻。
却失败了。
那果然只是个梦而已。
这一夜,她再也没合眼。
次日,本科生开学,导师仍然给易今莳那个班上经济学课程,缺了几份资料,她打印好送过去。
冬末天气不太冷,校园里隐隐有春天的气息扑来,各方宜雅。
她带着资料过去时,正是大课课间。
导师说,班里有人挂科,她不动声色地询问,得知不是易今莳,心里石头落地,有些庆幸。
楼外新绿稀疏,天空广阔,她的心却越来越窄小。
有一个人无声无息安住在里面,她无可奈何。
担心待会儿碰上,她提出离开。
导师安排了工作,她一一应下,很快离开。
便是这样,仍然在走廊见到易今莳。
她穿的比初见时单薄很多。
明明很近,却像是迢遥相隔。
兴许大小姐早就忘记她是谁。
徐惜鹤微微垂眸,看到自己身上的珍珠白羽绒服。
一个寒假的实习,三分之一的工资用来买它。
她只是想过一个场景。
也许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大小姐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如果真有那个时刻,与周遭的一切相比,她只愿自己不要太过失色。
但那一天,事情并未如她预想中那样发展。
易今莳眉宇之间攒着郁色,她好像很焦躁,尤其是迈步过来时,表情很纠结。
她有什么难办的事吗?
徐惜鹤心想,我可以帮上忙吗?
她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可徐惜鹤隐约觉得,她们越来越远。
易今莳走到跟前,似乎忘记了她们曾短暂相处过。
“你这个衣服,是盗版的。”
清亮的声音。
外面是冬末暖融的太阳。
徐惜鹤心潮澎湃,执着地盯着易今莳。
迄今为止,她也不知道那天易今莳看她看的有多仔细,才能认出那件衣服是仿冒大牌的。
上万的衣服,她一千多买来了。
当然是假货。
最初,徐惜鹤以为自己会难过。
可是当易今莳擦身而过时,她想的完全不是周遭那些乱七八糟的视线,也不是自卑,而是一种微妙的庆幸。
她竟然这么轻易被看到了。
这件事让她高兴了很久。
下午去剧团排练的时候,同学发现她面带笑容,都很惊讶,因为平日她总是不苟言笑。
有人问她是不是恋爱了,她说没有。
恋爱?
不太算。
只是她内心的喜悦并不比恋爱少。
而那一天,命运带给她的惊喜不是只此一件。
易今莳也在剧团排演。
似乎是社团比赛。
她演了一个公主,身影亭亭,衣裙飘飞。
没什么台词,可即便只是背景板,也让人无法忽视。
是一场中毒的戏,她跑去自己的小包里翻出自带的番茄酱,让工作人员帮她抹在嘴角,进场念完了为数不多的几句台词。
下台后,她又去小包里翻出自己的小面包,蘸着嘴角的番茄酱吃了。
同学笑话她:“大小姐,你真饿了啊?”
易今莳委屈:“旅游的时候吃好多东西,妈妈让我控制饮食,不能吃肉了。”
同学见她可爱,使劲揉了揉她的脸蛋。
她的皮肤得多嫩,被揉了一下,竟然通红了。
徐惜鹤不知道自己怎么走过去的,反正回过神时,手里一杯抹茶牛奶递了过去。
易今莳坐在舞台边沿,两条腿轻晃着,看到她时,眼睛忽然一亮,继而神色又灰暗下去。
“给我的?”
冷淡谈不上,热情却也没有。普通的问句。
徐惜鹤点头。
易今莳嘴唇边还有没擦干净的番茄酱,像晕染的口红一样。
即便是梦里,她都胆怯到不敢把她的口红亲成这样。
“我不想喝!徐惜鹤……你是徐惜鹤?”
徐惜鹤心潮汹涌,“是。”
在心里补充,珍惜的惜,白鹤的鹤。
“徐惜鹤,你帮我换了这个靴子。我请你去高档餐厅吃晚饭。”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方才还揉易今莳脸的同学有点不高兴,“大小姐,你这又是怎么了?学姐也是来这里排练的,你别刁难她。”
易今莳敛着眼,看不清神色,“我就要她帮我换。”
徐惜鹤担心有人阻拦,将抹茶牛奶放在台上,伸手就去解她的长靴。